“好！我好想吃新鲜的肉啊，斩块排骨，炖个玉米排骨汤怎么样？还有草莓快要退市了，咱们多买一点吧……”
她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絮絮叨叨。
周佩弦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作回应。
直到进了电梯间，她的清单还没列完。
周佩弦笑眯眯地看她嘀咕，脑中一行行仔细记下。
以后，他们的生活中应该不会再出现周佩韦这个名字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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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自白发出来当晚，周佩弦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按断了一次，第二次还是默默走到了阳台去接听。
母亲的声音自那头传来：“阿弦啊，怎么春节都不回来看爸爸妈妈一下的，我们可想你咯。我知道我们错了，爸爸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可能是因为过节，情绪上来了，想到佩韦不在，一时有些冲动，我们现在真是后悔得不得了。明天回来吃饭吧，你爸朋友新开发了一套楼盘，你去挑一栋喜欢的……”
周佩弦静静地听她说完。
最后一个字落下，迟迟没等到回应的杜繁英有些着急：“阿弦，阿弦你在听吗？”
周佩弦喉结一滚，翻涌的情绪似乎也就此压下。
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和：“不必了。从你们拨出那通报警电话开始，你们的两个儿子就都已经死了。”
语罢，他掐断电话，顺便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耳畔恢复了安宁，周佩弦没急着回房间，抬眼望着墨黑的天。
他忽而想起今天是十六，元宵后一天，月亮最圆的时候。
白玉盘般悬在一角，以一种雅致静默的姿态。
如果说他的前半生是一弯残月，那么在这一刻，也算达到了一种别样的圆满。
他想杜繁英打电话的时机挑的真好，就在自白发出的当天。
甚至不是他被公安局放出来那天，不是警方公开通报警情那天，也不是他被竞争对手联合抵制那天。
是因为那些时候，他们和网上的人一样，仍对他心存怀疑吗？
好在现在都不重要了。
最初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其实还在时，周佩弦总是负疚又无措，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错，才让他们丢下他。
好在外婆给了他全身心的宠爱，让他得以还算健康地成长。
后来，当他被父母接回家时，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和哥哥的脸色，笨手笨脚地试图讨好他们，渴望从他们那里获得一点点爱。
但很快他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他做什么，在父母眼里都是不顺眼的。
而表面对他关爱有加的哥哥，在自己犯错后，竟那般面不红心不跳地将责任推卸给他。
既然怎样都无法讨好他们，那还不如彻底变成他们以为的模样更为痛快。
学好困难学坏易，他逐渐变得说话口无遮拦，行事暴躁又冲动，当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顽劣分子。
只是偶尔，当这个家还能保持着表面的和谐时，他会不甘心地想，喂，看看我呗，我今天没有骂人也没有打架，要不要邀请我和你们一起去听音乐会？说不定我可以一周不让你们操心。
而结果往往是三人结伴出行，留他在家一脚踏碎了庭院里的花。
初三那年，某次他从房间出来时，无意间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当初真不该生下他。”这是母亲的声音。
“要不就把他送走吧。”父亲说。
可惜他已经大了，没法像小时候那般送到别人家，但至少还可以送出国。
从小他的成绩就不太好，大概因为某次他拼命学习，考了第一名时，他兴冲冲地跑去和父母展示，试图证明自己比那次考了第三的哥哥更厉害。
“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次次考第一呢。”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没听过吗？看你下次还笑不笑得出来。”
既然努力学习也讨不到半句好话，那还不如天天调皮玩耍，反而还能快乐一些。
等他被送进了外国语学校，听着宛如天书的英语，突然涌起了一股学习的冲动——
为他自己。
他们不想要他，他也不想待在这里，那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失为一种双赢。
最终，老天爷没有辜负他，让他得到了几封很不错的offer。
他曾有想过一辈子留在国外，但仍有放不下的一位——
就算所有人讨厌他，在外婆眼里，他依然是当年那个懂事可爱的小男孩。她会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朋友，念书会不会太累。
所以后来，当公司如日中天之际，他还是毅然决然打算回国发展。
为了筹备国内的公司，那两年他来来回回飞了很多次，只是每次都来去匆匆，甚至来不及见一眼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