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翎茫然摇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过了今天,我才正式满十四周岁。”陈维顿了顿,“你明白意味着什么吗?”
因害怕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根本无法转动分毫。
面前的少年还在笑:“我也是今天一早,突然意识到,明天起我就十四岁了。我想,在这之前,多少得干件大事。我在这里真的等了好久啊,喂,你往常不都从后门进的吗,今天怎么走了前门?”
恐惧如藤蔓般蔓延、收紧。
宋千翎定定地看着他。
往常她确实是提前从后门进入酒吧,但今天由于和酒水供应商见面花了点时间,赶到酒吧时已经开门了,她便直接走了正门。
她想起前段时间,每每她走后门时,常听到些奇怪的动静。那时候她以为是老鼠野猫一类,便没放在心上。
“不过,老天爷让我在这里还是等到了你。”陈维微笑道,“就说明……”
话音未落,面前一道寒光闪过。
巷头巷尾的路灯,根本照不进分毫,此处只有惨白的月光撒了一地,映亮少年早已失去理智的脸。
一刀刺歪,耳边传来利刃撞上水泥墙的“锃”声。宋千翎一声惊呼,矮身夺路欲跑。
肩膀忽而被抓住,宋千翎后仰着坐倒在地,那方寒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少年发狂的笑声聊作配乐。
如果重来一次——
往事如走马灯般纷呈,有太多令人后悔的瞬间,她忽而觉得,或许这就是命。
一步错,步步错,终于积重难返。
鼻尖忽而一阵温热,有什么顺势滑落,血腥气呈爆炸式弥漫开。
宋千翎垂下眼,看见面前的地上,猩红的液体在滚滚流淌。
这么多血,大概不多时,她就要死了吧。
宋千翎默默等待着。
可她的神智依旧清明,身体甚至没有半分痛意。
她茫然回头,在一片血腥气中,有一缕何其温柔的木质香气悄然探入鼻腔。
第51章
等待救护车来临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陈维见情况不对, 一秒夺路而逃,脚步声自巷口远去,半分不入宋千翎耳中。
她只是定定地低头望着怀里的人。
周佩弦安静地躺在她腿上, 面目在月色中苍白如纸。
鲜血还在如注外涌,她那勉强包扎的衬衫外套显然难以应付,已被染得透红。
在他的手上, 还戴着那枚红绳。
翡翠幽暗中更显透润, 看着却无比刺眼。
骗子。
一点也不能保佑她爱的人。
她在心中骂完,又开始责怪自己口不择言。
她错了,她不该那么说的。
如果可以,请保佑他这次能平安无事。
眼皮忽而变得异常沉重, 周佩弦吃力地眨着眼,听见她在耳边一遍遍道:“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她的脸看起来好悲伤,愁绪从眉梢一直流淌到唇角, 周佩弦很想抬手帮她揩掉,却连动一动指尖都觉得疲惫。
他在出生前险些被打掉,一生下来就被送走,等大些好不容易接回来, 又被盘算着送到国外。
一路辗转流离, 好几次他差点就要将自己断送在异国他乡, 偏偏生命何其脆弱又何其坚韧,让他活过了两转轮回。
恐怕不会再有下一个本命年了。
双眼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 他很想再好好看看她的脸,望见的却只是长久的黑暗。
不过, 如果能死在爱的人怀里,或许也不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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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刀从侧面斜插而入, 伤口深度达八公分,尖端刺破脾脏并造成脾动脉破裂,送医时腹腔有大量积血,血压降至75/40毫米汞柱,心率飙升至140次/分,随时可能出现失血性休克。
经过一番急救后,周佩弦于凌晨被送入icu继续观察。
夜半的医院并不安宁。
奔跑声、推车声、仪器声,和最令人揪心的恸哭声。
不远处的女人在哭,声声凄婉,宋千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的。
她只是觉得很后悔。
后悔从事老师这个职业,后悔以为自己能感化那种顽劣分子,后悔把周佩弦卷入这场是非。
最后悔的大概是,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的父母已经接受他了。
和母亲说开后,她有想过要告诉周佩弦。
只是她心上有些顾忌,觉得以他们的关系,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她不想给他压力,也不想给自己压力。
但人为什么总是要那么瞻前顾后呢。
如果再来一次,她会第一时间兴冲冲地跑去找周佩弦,告诉他,我的爸爸妈妈知道你是谁,也接受了你,你不用隐姓埋名,不用改换身份,你就是你,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但是犹豫打败了她。
宋千翎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她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脚步声又起,这次却是向她而来。
宋千翎茫然抬头,面前女人的面目有几分熟悉。
当看到对方跪在自己面前,她记起来人是谁了——
陈维的母亲。
“对不起、对不起,宋老师,我给您磕头了,真的对不起。”女人的脑袋一上一下,声音也忽远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