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靠着忙碌来逃避一些情绪,后来忙碌逐渐成了他的习惯。
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可以慢慢停下来了。
那些无谓的情绪,早已因为某人的出现,而消失殆尽。
被动看过了太多日升,也该陪爱的人好好看几场日落。
这年的秋末冬初时节,周佩弦带着宋千翎回了长黎街的老家一趟。
外婆去世后,很多财产都按法律分给了她的几个子女,唯有这套小四合院,被她提前立下遗嘱,指名道姓留给了周佩弦。
周佩弦是回来参加葬礼时,才得知了这件事,临终的外婆颤巍巍道:“别的你们自己分吧,这里是阿弦的第一个家,得留给他。”
是第一个。
甚至在那时候,也是唯一一个。
长黎街位于昌瑞的老城区中心,近年来这里发展飞速,地价自然也水涨船高,不少人预言此处不日要拆迁,拆迁费至少八位数起步。
不少亲戚说他命好,说外婆把最好的留给了他。
可他一点也不想那些预言成真,甚至想做一个钉子户。
走过庭院,推开“吱呀”的浮雕木门,内里一派干净整洁。
房子接手后,周佩弦一直有雇人定期打扫,但只是掸除浮灰,检查有无老化虫蛀,屋内的布局一直定格在外婆最后留下的模样。
宋千翎微微仰头,目光认真地扫过每一处。
这里虽然也多是红木家具,但和他之前的那套别墅相比,莫名多了不少亲切温馨的气息。
可能是茶几上一小方苏绣桌垫,也可能是沙发上蕾丝边的方形抱枕,抑或是电视柜上的一小坛熏香,恍惚间,仿佛仍能见到那位生活精致的老妇人在这里起居。
“这里就是我从前的房间。”周佩弦推开侧边一间卧室门。
望着这熟悉的景致,他脚步一顿。
或许因为东西稍显繁杂,房间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家具很是齐全。
纵使周佩弦已经搬离了十多年,这里仍保留着他最初居住的模样。
他的玩具都好好地放在角落的收纳箱里,模型也在书桌上摆了一排,书柜里尽是他从前读的童书。就连衣柜里,他永远不能再穿的小衣服,也整整齐齐地挂着,款式虽有些老旧,但布料看着都是上好的。
宋千翎感慨地望着这一切,想着,他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
甚至,他本该是一直被宠爱着的。
周佩弦又带着她走过小时候常常玩耍的庭院,从没正经读过一本书的书房,仍放着他的玩具四驱车和带辅助轮自行车的车库……最后辗转来到了祠堂。
望见正中的黑白遗像时,宋千翎下意识却步。
但很快她安下心来,老人的面庞和蔼,隔着玻璃相框,仍能感觉到她的慈祥。
“外婆,猜猜我带谁来看您了。”
周佩弦走近了些,望着相中的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宋千翎略略欠身:“外婆好。”
再抬头,相中的老人正对她慈爱微笑。
“您那时候常说,不知道我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我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长大了也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想我已经确认了。”周佩弦轻轻牵起她的手。
“很抱歉,当初为了让您安心,每次您问我在爸爸妈妈家生活得如何,我都会说过得很好,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不过您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很幸福,我也迫不及待,想让您见证我的幸福。”
幽幽一双烛火后,老人笑得一片恬淡。
那慈爱的眼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像默许,也像祝福。
转眼又是一年平安夜。
若说和去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今年落了雪。
昌瑞地处东部沿海地区,有雪,但每个冬天只下一两场,今年的初雪刚好落在这个圣诞,着实赶了个美妙的巧。
雪粒虽小,零零散散地堆积起来,倒也将这座城市刷了一层白色。
往日,宋千翎对节日总是兴趣缺缺,但现在,她无比重视每一个节日。大到春节圣诞这种东西方的大节日,小到520这种新节日,全部都在她的关注范围内——
原因无他,完全是为了给她的酒吧做各种主题活动。
这种从头开始一点点构思策划举办一场活动的感觉,让她有些着迷。
圣诞这种让大小商家每年都煞费心血的节日,宋千翎自然也非常重视。
早在12月伊始,她便开始筹划,忙活了近一个月,终于等来这一日。
她想起之前,在酒吧还没开业时,她曾坐在周佩弦的车上,和他一起构思圣诞主题活动。
彼时,她刚刚迈出试探的脚步,就吓得要却步。周佩弦在安慰她,说想看看他们的酒吧,还说到时候想另辟蹊径,搞个“暗黑圣诞”。
宋千翎确实也曾考虑过这个主意,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传统的温馨圣诞。毕竟这是酒吧的第一场圣诞活动,还是求稳为先,而且——
她真的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她想让大家感受到这种幸福。
她记得那时候,周佩弦还曾说要给她请来某个知名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