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的手掌向空中轻轻一展,那元珠仿佛受到了强大的引力,立即向他的手心飞去,在掌心上方一寸处停住,小宇宙般默无声息地旋转着。
皮皮拿眼在屋中四下乱看。
“你找什么?”他问。
“水晶瓶。”皮皮将花瓶里的花倒出来,看瓶底的商标,确信那只是玻璃,沮丧地将花放了回去,“可以保存他的元珠。”
“保存?”贺兰觽哼了一声,“为什么要保存?”
“他有遗愿……要自寻光明之处……”
“是吗?”贺兰觽轻轻一笑,手指一合,“啵”地一声,珠子破灭了,“我不认为他有资格见到光明。”
她只觉脸上凉飕飕的,仿佛有股来自北极的强冷空气拂面而过。更令她害怕的是贺兰觽残忍的神态。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向她袭来:
“等等,我问你,如果辛志强是狐族,那么他的女儿小菊——”
“她不是。”
“你是说——小菊不是她父亲亲生的?”
“不是。”
“那她的父亲是谁?”
“我怎么知道?”贺兰觽掏出一条白色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盲杖,然后将手绢往地上一扔,“她不过是被辛志强选中的宿体。狐族中总有这么些好高骛远的家伙,盲目追求修炼进度。一旦宿体临近死亡,他会迅速寻找新的宿体。”
皮皮恍然而悟:“难怪他要住在这种地方……靠近很多死人。”
贺兰觽点点头:“他属于食尸一类,偶尔也会寻找活人的肝脏。我相信这一带的治安一定很不好。”
这个世界这么大,皮皮完全不肯相信这种神奇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的周围。一个贺兰觽已够难招惹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辛志强:“为什么一定是小菊?”
“元珠不能在空中□□太久,必须确保死的时候宿体就在周围,还有什么比有一个孝顺的女儿更保险的呢?”
“我能纠正你一下吗,祭司大人?小菊是女的。”
“元珠没有性别。寄生在男人身上就是男人,女人身上就是女人,小孩子身上就是小孩子。”
皮皮忽然打断他:“刚才你说你不缺女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贺兰觿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紧张了?吃醋了?”
“回答我!”
“女人如牙刷,三月换一把。”
皮皮的脸顿时气白了:“这么说你不是回来找我的,你是想要我身上的一样东西?”
“灵与肉,何必分得那么清呢?”见她气急败坏,他居然乐了,似乎很愿意看见她生气。
“贺兰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
“老实讲,你身上缺点娱乐元素——”
皮皮不曾被亲近的人这样挖苦过。就是亲生母亲拿硬话说她,她都能立即反驳回去,叫她气得吃不下饭。
“贺兰觽!请你立即搬出闲庭街!我关皮皮不是给狐狸精取乐的。”
“遵命,我这就走。”他不在乎地笑了笑,用盲杖指了指门外,“建议你收拾一下床上的东西。我怕你朋友回来了不好交待。”
接着,他居然向她摆摆手,说了声再见,便消失在了门外。
她冲着他的背影叫道:“嗳——喂——贺兰觽——”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还要让她消声灭迹,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完了完了!麻烦了!皮皮头大如斗地对自己说。刚才光顾着好奇,竟把这顶顶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辛志强不见了,这怎么跟小菊说啊?如果他有钱,可以说被劫持了。如果他的腿走得了远路,可以说跳江了。如果他是黑社会大哥,可以说被清洗门户了。可他是个又脏又臭一穷二白没人要的疯老头,青天白日地,怎么可能就失踪了呢?
想来想去都没辙,三十六计走为上,皮皮冲到厨房翻出一个垃圾袋,将床上的衣物胡乱一叠,又将袋子里的空气一挤,卷成小小的一团塞进自己的双肩包里。扶好歪斜的椅子,理好凌乱的被子,将花瓶的花摆摆齐,一低头见地上的痰盂倒了,又找出一大卷卫生纸将流出来的痰液一吸,扔进马桶冲掉。在小屋里团团转地忙了十来分钟,正寻思还有什么需要掩盖的蛛丝马迹,客厅门锁“咔哒”一响,她听见小菊大声说:“皮皮我回来了!中午就在这里吃吧,我买了卤鸡翅——”
正急得不知如何作答,眨眼间小菊已进了卧室,见床上空空如也,讶道:
“咦?我爸呢?”
皮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紧皱双眉:“是啊,我也是刚到。正要问你呢,你爸呢?”
☆、第7章
于是乎,皮皮花了整整一下午加半个晚上陪着急得发疯的小菊四处寻找辛志强。先是问了楼上所有的邻居,大家纷纷表示上班时间不在家,没谁注意疯老头的行踪。接着又以这栋楼为圆心在方圆两公里处仔仔细细地搜索。连附近的商场、新华书店、以及辛志强常去露宿的公园都去找了个遍。最后不得已报了警。辛志强以前因发病多次失踪,公安局里光是案卷就有厚厚一叠。他一般消失几周后,饿得不行了,又会自动回家找吃的。有这前科,民警的态度便不积极,说要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再说。
只有小菊笃信出了大事。从公安局回来,忿忿不平地找出一张公交图,拿着红笔和直尺,横横竖竖地划了几十个方格,又将找过的地方从方格中叉掉,坚定地对皮皮说:“太晚了,你先回家吧。我一格一格地找,不信找不到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