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雾将碗放进水槽,挽起衣袖正准备打开水龙头,孟弗渊说:“我来。”
语气与动作都有些不容推拒的意思。
陈清雾只好让开。
孟弗渊将碗和锅具冲洗之后,放入洗碗机里。
清洁流理台和灶具,最后按出一泵洗手液。
一边洗手,他一边问:“想对我说什么?”
这些天酝酿许久的话,临说出口却突然胆怯。
陈清雾暂且没作声,转身,往客厅去,拿起自己带来的那只纸袋。
孟弗渊走出厨房,在岛台处接了一杯水,朝陈清雾走去。
陈清雾接过水杯,却只放在茶几上,几分局促地将手中纸袋递给孟弗渊。
孟弗渊接过,打开一看。
那是只杯子。
黑色釉面,几分磨砂感,拿在手里分外稳重称手。不像是她一贯的水平,因为杯壁有几分不均匀。
他拿在手里转了个圈,恍然意识到,这杯子是他做的。
没想到她竟然还留着,而且杯沿平整,那被他失手压出的缺口,已经修复过了。
孟弗渊拿着杯子,抬眼看向陈清雾,等她解释。
“你让我处理掉,但是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主动打碎任何东西。所以……我把它烧了出来。”
孟弗渊目光一时变得很静,“什么意思,清雾?”
她的神情如此复杂,绝不是单给他送礼物这么简单。
一个念头陡然浮现。
赶在陈清雾说出口之前,他率先出声:“你是来跟我划清界限的吗,清雾。”
陈清雾倏然抬眼。
“和祁然在一起了?”孟弗渊声音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冷静。
“不是!”陈清雾忙说。
“那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
“……没有。”陈清雾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伸手,捉住了孟弗渊的衣袖,“……可以听我慢慢解释吗?”
“你说。”
“……你绝对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全部都是我的问题。你这么好,你的感情绝对值得光明正大,只是……我没有能力和决心把它变得光明正大。”
她声音有种艰涩之感。
孟弗渊反而松了一口气,“就为这?”
陈清雾立即抬头看他,愕然道:“……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
陈清雾觉得匪夷所思,“和我接触都要趁着祁然不在时偷偷摸摸。明明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你依然不能堂堂正正地……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孟弗渊微微躬身,将那只杯子放到了茶几上,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似打算挣开,但一瞬便放弃了。
孟弗渊低着头,深深看她,“我告诉你,清雾。过去六年时间,我对你的心情,远不是偷偷摸摸这个词可以形容。它比你以为的要龌龊和卑劣得多,只不过我善于掩饰,所以从未暴露。”
这番坦诚,让陈清雾心口痛涨,几分难以呼吸。
“……过去它见不得光,而现在我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诉你。我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
“你说过不讨厌我。”
“……是。”
“那为什么要推开我?”孟弗渊紧紧盯着她,“我的头像一直没换过,谜底就在谜面上,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查它的意思?”
“我……”
“嗯?为什么?”孟弗渊头又低了两分,声音与呼吸俱是沉沉。
陈清雾屏息,闭眼承认:“因为好奇。”
“有所偏爱,才会替人伸张不公。”孟弗渊手指紧扣,感受到她手腕处的脉搏,“……你已经暴露了,清雾。”
第29章
形势陡转, 完全超出陈清雾的预期。
在这种紧要关头,陈清雾却莫名想到了父亲陈遂良对孟弗渊的评价。
应当是某一年过年打牌,孟弗渊连赢四局, 赢得所有人都没了脾气。
那时候陈遂良说,最怕跟弗渊打牌,不露声色不说, 不管多差的牌,到了他手里,慢慢经营,都极有可能叫他抓到一线生机,逆势翻盘。
眼下就是如此。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反将一军。
大脑短路,心脏也似出了故障。
而孟弗渊就这样分寸不移地盯着她, 好像不给她分毫故技重施,逃避话题的机会。
“……我好像确实没那个口是心非的本事。”最终,陈清雾闭了闭眼,认命般地说道, “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孟弗渊只觉滞在喉间的一口气,缓缓纾解。
他牵着她的手腕,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自己则坐在对面茶几上,微微向前躬身。
两人膝盖紧挨,仿佛上一回的场景。
孟弗渊打量着陈清雾,伸手,去捉她放在腿上的手。
她顿了一下, 但并未挣扎。
他于是就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凝视着她,恳切地说道:“清雾, 我只希望你当下所有的决定,都只凭本心。我唯一能够接受你与我划清界限的理由,是哪天你亲口告诉我,你对我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