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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中了毒,接下来的几天里,商挽琴都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度过,苦药灌了一碗又一碗。
总是乔逢雪给她端药。
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提出来后,他说:“我身边只有两个武夫替我做事,让他们来照顾表妹,总是不大合适。”
的确,她又没有婢女。整个玉壶春里,只有温香一个人带着婢女。而以她们的关系,显然不可能借人照顾她。
看他做得自然,商挽琴也放松下来。不就是帮忙熬熬药、端端水,问一问想吃什么,管一管她只能喝粥、不能吃辣么,一个好兄长确实会这么做。
她住在他的院子里,霸占了他一半的书房。常常深夜醒来,她看见烛火还亮,而他仍伏案处理事务。
她问过:“我住在这里,很影响表兄做事吧?书房又是机密的地方。不然,我还是搬出去……”
他放下笔,有些诧异地看来:“看来遭此一劫,表妹竟还懂事不少。”
商挽琴本就打算慢慢转变形象,闻言精神一振,打蛇随棍上:“是啊是啊,鬼门关前走一遭,我也该懂事了。今后,我还会更懂事。”
“果真如此?那我拭目以待。”
他微微一笑,又投入到面前的公文之中。玉壶春是江南一带的统治者,要管的事情非常多,不光是各地作乱的恶鬼,还包括农业耕作、商业往来、治安忧患……
商挽琴有点佩服,叮嘱说:“表兄也要好好休息。”
然后架不住困意,继续睡了。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咦,不是说要搬出去吗,怎么没下文了?
就这么一天天地住下了。
第五天的时候,商玉莲来看她。
跨进门的第一句话是:
“江雪寒被扒了内务楼楼主的职务,这事是你撺掇的?”
商挽琴刚醒不久,还在赖床,正拥着被子、坐床上看话本,闻言愕然:“什么,江雪寒被去职了?”
商玉莲裹着一身细雪的气息,拧着细眉,神色不大好:“果真不是你?”
商挽琴只问:“他为什么被去职?”
商玉莲思索片刻,松开眉头:“也对,我就说,门主绝不是那等受人撺掇的软柿子。可江雪寒做事兢兢业业,从没听说他犯什么错,唯一能说道的,也就是最近和你对上了。”
商挽琴失笑:“什么和我对上?他只是遵守门规,不许我欠债离开玉壶春,我又不记恨他。”
商玉莲看她几眼,神色更缓和:“嗯,你虽顽劣,看不出还有些心胸。”
这话说的,夸人也像骂人。要是她小心眼一些,准保记恨小姨。
商挽琴哭笑不得,合上话本:“肯定和我没关系的。小姨来寻我,就是为这事?”
“也是来看望你啊,你这傻孩子!”
商玉莲关心一句:“你可算是清醒了,真是吓我一大跳,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妹妹?”
关心完了,第二句就是数落:“门主身体不好,事务又繁忙,现在还要照顾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第三句继续数落:“我就知道,你之前说什么知错了,都是骗鬼的!”
好嘛,数落没完了。
对此,商挽琴的应对是:一边说着“嗯嗯嗯”和“好好好”,一边左耳进右耳出,还能神游天外发个呆。
直到商玉莲冷不丁说:
“……你瞧瞧人家阿玉,就特别懂事,明明都难受得病在家中,还记得劝门主多关心你——多好的姑娘。”
“要我说,门主不过是看重亲情、怜惜你这个表妹孤苦无依,才多照顾你一些,你可千万不要多想。门主和阿玉,才是真的心心相印!”
第七章
商玉莲语重心长道:“音音,你听我一句,阿玉和门主不是你能插足的,等你病好,就赶快从这儿搬出去,莫要给人家继续添堵,啊?”
“音音”是商挽琴的小名。
商挽琴回过神,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小姨,这才是你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对吧?劝我别对表兄有非分之想,劝我不要阻挠他和温香。”
商玉莲更不自然:“什么主要目的,怎么说话呢……”
“不要说这些了。”
商挽琴摇头道:“小姨,表兄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事,我强求求不来,温香强求也求不来,小姨你强求——难道还能替表兄做主定亲?要真能办到,小姨也不必反复找我了。”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会主动远离表兄。”
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定。
“音音你……”
商玉莲张口结舌。她有点心虚,又有点着急,干脆眼睛一瞪、竖起眉毛,眼看就要爆发怒吼。
赶在她发火前,商挽琴忽地露齿一笑。行吧,道理讲不通,那就耍赖。
她往床上一倒、扯了被子把头一盖:“反正你也说了,表兄对我是兄妹之情,他自己说要多照顾我的,那他不开口,我就要待这儿!”
商玉莲眉毛再次竖起:“你!音音——商挽琴,你怎么能这样不、不要……”
她蒙着被子喊:“我就不要脸!小姨,你有本事,就去让表兄开口赶我走,单独找我施压,算什么本事呢!”
“而且小姨,我中毒都五天了,你才想起来看我!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来看我,还是给我收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