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意的。”他回忆着当初,也露出好笑的神色,“我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况且,我也不能确定她就是骗子——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说着,他神情有些复杂起来,喃喃:“我当初,真是……”
“——真是风姿绝世啊!”
她拉起他另一只手,热切地说。
乔逢雪一愣:“我……”
她热情洋溢,仿佛没注意到他的迟疑,继续道:“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表兄真是有种笃定自己不会受伤的傲气,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有这种笃定?又要有什么样的品性,才能担忧‘万一她果真被迫’、不惜以身犯险?”
他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那绝不是欣喜,但也不是气愤或悲伤,准确来说,他只是有些恍惚,仿佛在听陌生人的描述。
过一会儿他回过神,补救般地微笑道:“过去太久,听着真像别人的故事了。”
商挽琴用力摇头,又握紧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认真道:“我觉得那样的表兄,真的很快乐。”
“……快乐?”他再次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次是带着惊讶。
“快乐。”她认真点头,“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有能力去做、不害怕其他任何阻碍,一心一意地走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我很羡慕这样的表兄,也很希望你能一直如此快乐下去。”
他好像想说什么,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现在已经很快乐了。”
商挽琴收拢手指,紧紧扣住他,脸上也笑。
“没有什么事,比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更快乐了。没有什么都取代这件事。所以……”
她猛一扭身,一只手抽出来指向天空中的芝麻糖。
“——我们也去追比翼鸟看看吧!比翼鸟,我们来了!”
天空中的芝麻糖:啾啾啾???——这两个人在发什么疯???我们不是来探查鬼气的吗???
但商挽琴已经开始跑。她拽起乔逢雪往那头跑。他们挤在人群里,挤在脂粉和汗水的味道里,挤在蔷薇花丛的香气里,挤在生活和自己的命运之中,奋力朝天空中的鸟儿跑去。
远远近近的弹唱声,始终不绝于耳。在一切单调的喜悦唱词里,只有一句带着忧愁怨意,反反复复地缠绕在蔷薇花中。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相逢不能白首,相见真如不见。
一丝鬼气腾空而起,随着乐音袅袅消散。
第一百章
进度卡住了。
商挽琴总结出了“婚前相识”、“曾去蔷薇院求姻缘”这两个共同点, 却没能找到第三个。然而,洛京中还有许多新人也符合这两个共同点,却顺利度过了新婚之夜。
“恨鸳鸯”捕猎, 一定还有其他规则。
商挽琴快把记录册翻烂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到最后,她有点自己和自己生气, 就去推乔逢雪:“表兄,你聪明绝顶,你说问题关键是什么?”
乔逢雪被她推搡半天,才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无奈道:“我也不能凭空想象啊。”
商挽琴思来想去,给李棠华送了个信。次日,就有人来召她入宫, 来的还是上次的女官。她姓郑,宫中叫她郑姑姑。
到了东宫,李棠华正站在拱桥之上,凝望着流水落花的景色。她今日一身礼服, 发髻上插着龙凤金钗,似乎是上过朝的模样。
她原本捏着一朵花, 一瓣瓣地撕了往水里扔,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的模样。
“棠华!”商挽琴喊。
周遭的侍者都忍不住惊愕看来,领路的郑女官更是投来严厉的目光。但商挽琴只笑眯眯的,甚至有点恶作剧地又喊一声:“棠华, 我来问你点事!”
郑女官更是瞪圆了双目。宫中才有资格对太女说“问话”?这简直是明晃晃的犯上!
可李棠华抬头看来, 面上一瞬绽放笑容,鲜妍又不失清朗。
“挽琴!”
她快步走来, 发间珠钗摇动,身上披帛飘飘,好似神仙踏云而来。
商挽琴捂住心口:“哇哦,我被击中了。”
李棠华更笑,亲密上前,拉起她的手:“走,进去说话。”
外墙边有影子动了一动,好似被风吹拂。商挽琴往那头瞄了一眼,再看李棠华,只见她一眼没往那里看,脸上笑容分毫不变。
到了内殿,李棠华屏退侍者,又小心翼翼点亮一盏琉璃灯。灯的四周贴了符咒,当光亮起,符咒上也有无形的波纹传开。
太女殿下轻轻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按大周礼节,跂坐也就是跪坐,才是贵族应有的端庄姿态,但高脚椅、高脚床等新鲜玩意儿风靡几十年,谁还不知道坐高脚椅舒服呢。太女内殿就全是新潮的家具。
见到商挽琴的目光,李棠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将腰后的靠枕调了调,说:“让挽琴见笑了。我在落月山庄用惯了这些,回宫也离不了。”
商挽琴也笑笑,又看了外面一眼,问:“刚刚那是……果然是?”
“皇叔总是不放心我的。”李棠华客客气气地说着,笑容却淡了几分。
“他要是放心你,就不会搞出‘恨鸳鸯’这事喽。”商挽琴摇摇头。
李棠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