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千和没言语。
栾乐摆出“切断”的姿势,重复强调:“不想要。”她认真地与栾千和对视,仿佛在解说一道历史难题。
栾千和沉默一瞬,复而低低笑开:“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可爱,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不是我的乐乐。”
“……”
“乐乐应该是一个需要我、依赖我、每天说甜言蜜语爱我的乖小孩,可你——别扭、古怪、总让我伤心。”他用力弹了栾乐一个脑瓜蹦,只一下,就把栾乐“不情愿”的嚣张气焰消灭了干净。
栾乐双手捂住发疼的脑壳,把表情藏起来:“我就是别扭、古怪,让你为难。你以为的乖巧、听话、懂事,甚至于爱你,才是装出来的假象。”
栾千和拨开栾乐的手,被她捂紧的额头正中央,发了一点红。用指腹小心揉一揉,那红意蔓延更甚,脆弱得很。他拿她没办法,舍不得打,舍不得说一句狠话。在见不到她的千百个日子里,他设想过千百种方法抓住她,可到头来真正实施的,就只剩下一声叹气。
“疼吗?”栾千和妥协地问。
栾乐赶紧说:“疼!”
栾千和洞悉了她的想法,轻斥道:“说谎。”
栾乐果然秒怂:“不疼不疼。”
“小骗子。”
“是我是我。”
“没有一丁点喜欢我?”
栾乐催眠自己是复读机:“没有没有。”
栾千和梗了一会儿,忍无可忍抱怨她:“没心肝的臭乐乐。”
“……臭乐乐臭……哈?”
栾千和一路揪着栾乐的后衣领,把她丢车里。
栾乐扣上安全带,乖巧地问:“是送我回学校吗?”可栾千和大概气坏了,破天荒没有搭理她。栾乐对此表示“欣然接受”,然后继续骚扰:“我要学习,我一天不学习浑身难受。”
“……”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学习。”
栾千和突然说:“我和爸打了个赌,我输了。”
“欸?”
“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说话间,行驶中的车子转了个弯,熟悉的风景依次出现,是回栾家大宅的路。
到达目的地后,汽车停稳,栾千和习惯性地替栾乐解了安全扣。
末了抬眸,他又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希望你心里除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两个人靠很近,栾乐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对方的哀伤还是一点一滴渗透入了她的心中。
栾千和说完,又温声嘱咐:“爷爷有事喊你,你去吧。”
虽然没见过栾家奶奶年轻时期的照片,但栾乐感觉她与她的模样相差无几——至少在栾爷爷的眼中,绝对是相像的。她无从探听两位老人家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纠葛,一如两人的茶:栾家奶奶的花茶,清淡又甘芳;栾爷爷的茶香气高锐,醇厚又浓,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两个明明生活在一所宅院,却朝夕不相见,从未相联的人……和一个喝完花茶喝毛尖普洱、饱受茶文化熏陶但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栾乐。
栾乐掏出手机仔细看,确保自己的表情万无一失,才敢敲门。
然而一进门,栾爷爷看她一眼,问:“怎么哭过?”
栾乐说:“我哭唐家的小子,太惨了,摔断了两条腿。”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
栾爷爷道:“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婚事退了。”
“对对对,赶紧退。”栾乐但凡想到自己差点和唐铭扯上一辈子的关系,仅仅是“差点”,也把她难受地够呛。
逃课是真,但学习的事不假。栾乐掏出笔记本,继续构思论文细纲。刚敲下两行字,又听栾爷爷欲言又止:“这次栾千和回来——”
栾乐分神:“啊?我哥怎么啦?”
“集团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我和你爸不便出手,才把他喊回来了。”
“哦哦。”这么一解释,栾乐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
栾爷爷补充:“离他远点,有事和爷爷说。”
栾乐腹诽:她都已经躲去学校了,还不够远?不想让他和她见面,就不要派他去接她啊喂!
栾乐在栾爷爷的书房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晚些时候栾爷爷倦乏,没有下楼用餐,加之栾怀开和阳佟因事未归,她“被迫”与栾千和一起吃晚饭。
饭菜上桌,栾乐不动声色扫一圈,再次腹诽:杨婶是不是又欺负人,唯一一道她喜欢吃的虾,还都没给去皮。
栾千和自然而然地给栾乐剥虾仁,沾一点醋,喂她嘴里。
栾乐清清白白、拒绝三连:“不要,不吃,谢谢。”
“那便是我记错了,乐乐不喜欢吃虾。”栾千和擦净手,给栾乐夹了一筷子青菜:“吃这个。”
如果一定要吃青菜——栾乐站起身:“我选择回学校。”
栾千和神色淡淡,说一不二:“吃完再走。”
栾乐坐回座位,安静一瞬,小小声地没出息:“哥,我喜欢吃虾的。”
第14章 第五日(4)
栾乐与栾千和一起吃饭,煎熬;饭吃到一半,隔老远听见她妈阳佟进门后高跟鞋“哒哒”的催命节奏,煎熬+煎熬。栾乐猛扒了两口饭,悲壮地一抹嘴巴:“我吃好了!”电光火石间,她思索是要往外冲、还是往楼上冲、要么干脆躲进桌子下面……但阳佟像是一早料到她在,人未至,先把她喊了个定身:“乐乐,难得回来,怎么不提前和妈妈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