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喊杀声,全都淹没在烟花爆竹之中,淹没在嬉笑叫嚷之中。
寒竹和柏松的高声警示,也淹没在这些声音里,偶尔有那么两三人听见了,也只将他们当成疯子傻子,并不以为意。
南诏归附大周已有五十多年,崖州城也已五十多年没起过战火。
近几年,北地战火不断,这里反而安居一隅,平平静静。
一直咋咋呼呼,有危机感的,只有林德本一人。
但就是他,也因着南诏动乱,朝堂初定,料想杨庭易忙于内政,暂时没有精力和兵力向外扩张,反叛大周,而导致了今日这般局面。
城下狼烟突起,这是李荣在得到消息,对城门开启各项机关,重重加固之后,才得空燃起的狼烟。
只是这股浓烈的直呛鼻子的狼烟,在这样的夜晚,也是难见其效用。
连玉手中弓箭不停,看向还在砍杀的飞霜,高声喊道:“飞霜,送个人头过来。”
飞霜身影不停,手中短剑不停,一个旋身,剑光一闪,一个敌兵的头颅已在剑落之时,飞了出去,飞去的方向正是连玉所在。
连玉奔跑着迎向这颗还带着头盔的头颅,跳起来,飞身大力一脚,将这头颅凌空踢出几十丈远。
这颗血淋淋的头颅,呼啸着落入了长街之上,落入了还在庆祝新年的热闹人群中。
侧耳一听,人群已惊叫着四散而去,回到家中关门闭户。
也有那大胆的向着长街尽头的城门走来,想要一探究竟。
连玉抬脚,挑起地上的敌兵尸体,“嘭嘭嘭”踹下去几具。
那几人,凑近一看,立时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敌军攻城的消息终于在他们的惊呼中传了出去。
街上的人,街上的烟花爆竹,街上的热闹,统统退去,只剩空荡荡的长街,和那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硝烟味。
这种喜悦的味道,很快就将被浓重的令人恶心的血腥味所代替。
连玉脚下的箭已越来越少,城门处传来了“咚咚咚”战车撞门的声音。
她抬脚一勾,那泡过箭矢后,还剩下的半坛油便轻而易举地掉了下去,坛碎油出,正好泼洒在城门前的战车上。
掏出火折子,点燃脚下一具敌兵尸体身上的衣服,等其全身燃烧成一个火人时,又一脚踢下去,正对刚才坛碎油散之地。
战车的一部分燃起了熊熊烈火,只可惜只是一部分,还是很小的一部分,没能够让它彻底报废。
耳边传来,“砰当铿锵”兵戈相交的激烈打斗之声。
飞霜正与一个穿着黑甲的少年,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少年星目剑眉,眼神如狼如狐,在夜里亮得惊人,嘴中哼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两个臭丫头。”
“大周真是没男人了,要两个小丫头出来守城。”
此时,由于他的阻挡,已有六七个敌兵身缚绳索,沿着城墙往下而去,进入城内。
连玉转换方向,“砰砰”几箭下去,将那绷紧的麻绳全部射断,接着便传来尖叫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连玉嘲讽道:“哟!这次是只会说大周话的鸟。”手中的箭已经瞄准了少年,“杀你这种废物,还用不着大周男人,我一个小孩足已。”
弓弦一响,箭已出,这一箭裹挟了雷霆之势,要将黑甲少年毕于当下。
少年凤亭荡开飞霜削来的剑,本已绝对避不开这一箭,然而他借着飞霜那一剑的力道,直接飞跃出城墙,悬空往下坠去。
连玉的箭便射了个空。
急速往下坠去的凤亭,从腰间摘下一个铁爪,往上一抛,铁爪上了城墙,“呛啷”一声,卡一个三角处,夺进墙砖中。
墙下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他这铁爪与普通士兵的不同,下方连着的是一条精钢细链,不是那些轻而易举能割断的麻绳,铁爪也是嵌入砖石三分,死死抓住,难以撬出。
连玉嗤笑一声,飞身上前,白.嫩的小手握住那坚硬的铁爪轻轻一拔,便给起了出来,接着往外一抛,那铁爪连着细链立时随着它的主人坠了下去。
搭箭上弦,在等到一声“嘭”响的瞬间,弦松箭飞,直奔坠落之人而去。
幸亏凤亭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慢慢往下移动,而是借助铁爪的拉力,一撑一荡,快速下落。
如此,摔下来之时,离地已不足三丈高,落地之时虽被震了个七荤八素,好在并无大伤。
他刚要起身,一支利箭已至,“夺”一下,扎进他的左肩,将其钉回了地上。
凤亭闷哼一声,皱着眉头,叽里咕噜骂了两句,不敢再耽误,忍着痛撑起身子,沿墙根快速向城门移去。
连玉手中的箭已用完,她抛了弓,在地上捡起一把南诏人的长刀,与飞霜背对背,和敌兵拼杀起来。
被凤亭这样一耽搁,城墙之上已爬上了上百个敌兵,近处围杀连玉和飞霜的就有三十余人,远处那些则挂上绳索滑向城内。
轰隆隆———
墙下传来一声巨响。
呜呜泱泱,群情高涨的喊杀声,由城外到城内,一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