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的几日里,不知道为什么,孟珍珠没有再过来蹦跶,但是连玉那一番“表哥表妹结婚生傻子”的言论,却是在孟府之中刮起了一阵狂风。
孟延礼想一想自己家老四的德性,一拍桌子,赞同道:“有道理。”
回头又一想,咦,这水灵灵的小儿媳妇岂不是没有了,又挠了挠头,道:“它应该没道理吧?哎,愁人。”
而满府的表小姐们,都绞着小手绢哭晕在房里,对着风淅园投来了怨恨的目光。哼,诅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青潭将这些话,转述给他家公子,却只得了他家公子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她确实该好好治治脑子了,口无遮拦。”
青潭一脸懵,喃喃道:“谁?”
孟泽深看了他一眼,青潭立刻闭上嘴,垂下头。
过了几日,连玉的新鲜劲一过,又开始呆不住了,先是在后院的紫桐木下架了个秋千,又在正堂外边廊檐下装了个梯子。
跟小狐狸一起,荡荡秋千,爬爬房顶,看星星看月亮,看得人都快长毛了。
这天,她见到孟泽深领着寒竹要出门,寒竹手中还提着一个大竹篮,竹篮子里的东西她很熟,都是上坟用的东西。
她立刻跟上去,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孟泽深道:“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就你也去。”
“上坟啊。”连玉笑道,“这个我特别擅长,带上我,我特别会,我来烧,烧去的纸钱,到了那边都能多换二两银子。”
寒竹讥笑道:“都是一样的纸,你还能多烧出二两来,你金贵在哪里?”
连玉又开始忽悠:“我是龙虎山传人啊,这里面可是有技术的,怎么烧,风向如何,风力如何,风位如何,可都是有讲究的,你不懂别瞎说。”
寒竹道:“你那都是骗人的把戏,还真当有人信呢,别人信你,不过是哄你罢了。”他暗指的是那个不怀好意的闻远。
连玉笑道:“不管怎么信的,只要有人信就行了,第一代信众不要那么苛刻嘛,等信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再有质疑声,也会有信众帮你压下去。”
“我说一次,你不信,说两次,你不信,说三次呢,说四次呢,说一百次呢?”
“一百个人来跟你说呢?你还是不信,那你这就是顽石,不可团结因素,嘎了比较省事。”
“所以,我是不是龙虎山的传人,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跟着你们来了。”
“我们这是去看望谁?”连玉问。
寒竹大吃一惊:“你……当然是去看夫人。”愤懑不已,他又进了连玉的弯路里。
他们先是到了城外孟家的陵园,祭拜孟泽深的母亲孟陶氏。
连玉看着下边的卒年,悄悄算了一下,母亲离开那一年,他才十岁,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
连玉跪在墓碑前,喊了声“姑姑”,磕了三个头,但心中悄悄跟墓主人解释道:姑姑呀,我这个大侄女是假的,但是我给你磕的头,是真心实意的。你看,我这么一个小孩子,没爹疼没娘爱的,也是可怜,你就顺便保佑我一下下,让我用一用这个身份,蹭点福气呗,俗话说的好,一头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你保佑自己孩子的时候,把我也加上吧,我不挑,在边边上就行。
“你在心里嘀咕什么呢?”孟泽深见她头已经磕完了,还跪在那里盯着墓碑不动,浓密乌黑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就知道她又在心里瞎琢磨什么。
连玉笑着站起来,道:“没有啊,我在用通灵术法跟姑姑交流呐,她夸我是好孩子,让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我,好好疼我。听见了吗?”
站在后边的寒竹,默默翻了一个大白眼,我家公子对你还不够好吗,哼,他就没对谁这么好过,真是得寸进尺。
现在连他在公子心中的地位都在急速下降,什么都要给眼前这个臭丫头让道,还不能说,不能有意见,哼,不开心。
从陵园出来,连玉见竹篮之中还有一半的祭品没有使用,奇怪道:“为什么还要留一半?回礼?”
孟泽深瞥了她一眼,道:“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第104章 孟大公子
从孟氏陵园出来, 又转过一处山头,便见到一片坟场。
坟茔的修建要简陋很多,许多只是一个土包, 连墓碑也没有, 有一些直立着一块木头做的牌子, 风吹日晒下已经腐朽的缺边少角,寥寥几个竖着石碑,用石块围拢,防止坟土塌陷的坟茔。
坟场旁边立着一间黄泥墙茅草顶的小房子, 看上去与坟场的土包一样凄凉残败。
突然茅草屋里竟然升起一缕炊烟, 冲散了满场的凄凉, 透出一份烟火气。
三人下马, 往前走去。
茅草屋中迎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粗衣草鞋, 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细看他的腿,原来有一条是跛了的,拖在地上, 根本抬不起来。
在往上看, 又发现他右边的袖筒空荡荡地垂落下来, 袖口处还打了一个结,许是为了方便做事。
但他的脸红扑扑的,洋着笑意,给人一种健康的、积极的精神态度, 在这样的坟场之中, 在这样的残缺之下,也没有博取人怜悯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