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马肃的行事也颇为谨慎,这在之前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因为她行事狠辣,各州刺史现在都是处于一种夹着尾巴战战兢兢观望的态度。
马肃夹在其中的反应与他们非常一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家还要赞他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看来,这里边说不得还有别的原因。
七日后,和州,刺史府。
萧清芊理完府中的账册,从小书房之中走出来,回到正房,想入内休息片刻。
刚迈入屏风后,就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卷画轴,她笑着走过去,娇嗔道:“就知道拿这些画哄我。”
身后的丫鬟跟着笑道:“那是刺史大人时时惦念着夫人,得了好画立刻就要给夫人送过来。像咱们大人这样疼宠夫人的,真是世间少有。也就夫人这样福泽深厚之人能遇到。”
萧清芊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幽幽叹了一口气,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漫上了一层哀愁:“我这肚子如此的不争气,他日韶华不在,也不知道恩宠还能有几时。”
“咱们府里还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呢,他们待您如此亲近,跟那亲生的也没什么不同。”丫鬟劝慰道。
“我本来也不急的,只是肃郎日日盼着能有个我们共同的孩子,我是不忍心让他失望。”萧清芊抿着嘴唇羞涩一笑,脸上的愁容立时淡了几分。
最初她对这桩婚事是不满的,但人微言轻,自己做不得主,最后还是被推进花轿送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那马肃虽然比她大了十三岁,还有孩子,但长得身形健硕,面容也算英俊,而且特别知情识趣,懂得疼人。
成婚这么多年了,还是将她将小心肝一般的宠着,整个和州的夫人们,谁不羡慕。
她生母早逝,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挣扎于萧府后院,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将她真正放在心上过,也从来不知道被人宠在心尖上是什么感觉。
她羡慕萧清芍,嫉妒萧霁月,同样是萧府的女儿,为什么她这个长女无人问津,而她们就可以如珠如宝的被捧在手心里。
她曾经不平,曾经愤恨,但是现在她们跟曾经的她一样可怜。
萧青芍已经变成一堆白骨,而萧霁月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就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那种没人疼没人爱,孤零零一个人存于世间的凄苦,她看的最是清楚明白。
现在可怜的是她们,而她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萧清芊勾起嘴角,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头上这只金步摇,是马肃昨日送来的,是他亲手画了图,托老匠人照着图纸打造的。
她抬手拂了拂发间的金步摇,垂眸看向梳妆台上的画轴,随手解开上边的丝带,轻轻拉开。
画帛徐徐展开,萧霁川清雅如仙的身影跃然而现。
萧清芊一惊,画帛从她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丫鬟急忙去捡。
萧清芊惊慌大叫道:“住手,住手,不准碰。”
丫鬟刚刚触及到画帛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担忧道:“夫人。”
“出去,给我出去,统统都出去。”她叫道。
那丫鬟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俯身应道:“是。”然后转身示意其他小丫鬟们快点出去,自己走在最后,悄声关上了房门。
萧清芊盯着地上的画帛,怔然半晌,手掌收紧,指甲刺痛手心,尖锐的疼痛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房。
她平缓了一下情绪,松开手,俯身将地上的画帛捡了起来,缓缓打开。
梨花盛开,斯人如故。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画中人的脸颊,喃喃道:“哥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美人未迟暮,永远留在了十九岁最好的年华里,不是谁的夫君,不是谁的父亲,只是这世间最好的一个少年,啜风饮露,飘摇世外。
画卷一点一点卷起,直到风雅少年的面容消失,直到最后一片梨花瓣消失,萧清芊重新系好丝带,将画轴收到一处隐秘的柜子里。
她推开门,吩咐道:“去请大人回来。”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这若是别人的试探,门外定然有人盯着,等着看她和马肃的反应。
她立时改口道:“不用了,着人查一查,今日都有谁进过这间屋子,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是,夫人。”
萧清芊重新关上房门,回身走到屋子里的软榻,靠在上面,睁着眼睛盯着窗棂,心中思索着,是不是萧霁月将这副画送来的。
永寿公主死了,是不是与萧霁月有关?
萧霁月杀了永寿公主,可能公主死之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萧霁月见到了这副画,最后顺藤摸瓜寻到了这里。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是把画放进来,是试探吗?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能确定这副画是谁画的?
她笔下的所有画作已经都烧掉了,萧霁月找不到可以比对的作品,所以在诈她?
刚才真是好险,如果急急忙忙将马肃叫回来,肯定就露了行藏,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副画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打消对方的怀疑,坦然地拿着画去见萧霁月,用最危险的方式赌一把,还是拿着去见姚姨娘,将这事情按在姚姨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