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韦思也看到了那处茅草房,应了一声“好”,当先策马奔去。
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处有些破败的茶寮,一间颇为简陋的屋子,里面并没有人,却堆着木柴,大锅和水缸,想来卖茶者是附近村舍的农人,想着大雪天,路上无行人,便没有过来。
卫兵却很高兴,有柴有水,不仅可以躲雪,还能暖暖身子,立刻舀水点柴,忙碌起来。
韦思站在没有窗纸的小窗前,迎着飘落的雪,抬头看向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在漏棉絮一般。
不多时,一个卫兵端着一个粗陶大碗走了过来,笑道:“大人,拿着,暖暖身子。”
碗里是滚烫的热水。韦思刚接过来,升腾而起的水汽,就润湿了他的脸。
卫兵循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笑道:“这雪虽阻了咱们的路,却是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你倒是乐观通达。”韦思浅浅笑了一下。
卫兵哈哈大笑:“我懂的不多,就是天生一个乐呵性子,每天瞎乐呵。”
韦思点头笑道:“是个好兆头,等雪下完,天就晴了,希望这场难关过了,咱们河南的天也能放晴。”心中忧虑,不知道南部六州的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五日后,韦思三人抵达折州的时候,时停时下的雪终于停了,天空露出久违的太阳,阳光直射在洁白的雪上,天地间仿佛都更明亮了。
韦思坐在马上,伸手遮在眉下,仰起头向着天空中的太阳看去,心中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愉悦。
半日后,他在城外的军营内见到了乱军首领陈启。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韦思觉得。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侮辱,就见到了陈启,而且陈启待他们还颇为礼遇,说明两方并无多大仇怨,有很大的谈判空间。
两个卫兵被留在外面,营帐之中只有韦思和陈启两人。
韦思寒暄一番之后,提出了议和休战,两方交换城池的意向。
陈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韦大人长途跋涉而来,又赶上了大雪天,路上辛苦,先休息一下吧,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一人做不得主,要与兄弟们商议一下。”
“陈将军,我们苗节帅是非常有诚意的,这对咱们双方都非常有利,希望将军考虑之后,我们能够达成合作。”韦思郑重行了一礼,回道。
陈启点点头,唤人将韦思带了出去,安排在一处营帐之内,帐外站了一圈的守卫,并不见他带来的两个卫兵。
是夜,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月光洒在满地的白雪上,将黑夜照得分外明亮。
步出大帐的陈启,看着天上的圆月,今日正是元宵节,军营之中没有灯会,没有美酒,只每人分了一碗汤圆,已经是奢侈。
河南道比他想象的穷很多,他们从江南一路走来,虽然也是避免不了收缴百姓粮食财物,但一直有一个度量,从来没做过烧杀抢掠,逼死百姓的恶事。
但是进入河南之后,若不是有淮南给的那一万石粮食支撑,他怕是早已控制不住手下这些人马向百姓伸手抢掠了。
这里的百姓太苦了,根本分不出粮食给他们,城中的豪绅闻讯早已经举家逃离,也只能靠着普通商户,筹措一些粮食。
现在已经没有选择,只能不停的前进,前进才有希望,士兵们才有念想,不至于将目光盯到穷苦百姓的口粮上。
“好冷啊,要是有口酒暖暖身子,该多好。”
“想什么呢?饭都要吃不饱了,你还想酒喝。”另一个声音道。
陈启循声望去,是两个巡逻的小兵,肩膀挤着肩膀在慢慢跺着脚巡逻,他们估计没有看到他,还在自顾自地聊着。
“都说,反了,就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这也没吃上几顿啊,还越吃越差。”
“都怪我们河南道太穷了。”看来这个士兵是在河南加入的队伍。
“确实,听说淮南富庶,就是兵也硬,咱们打不过啊。唉?今日中午来的那三个人,好像就是北边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过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要招安。”
另一人冷笑道:“想什么呢?要真是招安,就赶紧跑,我们河南节度使啊,最是奸诈,他若是过来招安,那肯定是已经挖好了坑在前边等着咱们去跳呢。你要当真,就是十死无生。”
“你怎么知道?节度使这种高官,咱们把脚尖立起来也够不着。说得跟你在他身边呆过一般,这么了解。”
那人不服气道:“我是没那个福气见到节度使,但是我在刺史府院子里做过护卫,那些话都是前主家说的,我为什么混到这里了,还不是节度使骗了主家,将他们全家都害死了,最后就活了几个仆役和护卫。我命大,捡了一条命。”
“主家说,河南道苗节帅就是个妥妥的伪君子,不会经营,不懂军事,最擅长的就是耍阴谋诡计。他这种人只要给你点甜头,里面必定裹着砒.霜。”
他用肩膀使劲撞了撞另一个人,哼道:“还想着招安,他要来招安,那怕不是来招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