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从楼梯间里出来的陆景和突然闻到了即将消散的、陌生的烟味,勾起唇:“廉价的臭虫。”
…
楚瑜不知是什么心情从员工通道慢慢地往下走。
梅奥的楼梯因为圣诞庆典在整个天井里布置了许许多多的柔软装饰,有毛线,有玩偶,在二层时还有一张蜘蛛吐出的大网。这些东西都是缓冲物。
那个孩子很可能没死。
而且落在了他妹妹休息的附近。
小盈会吓到吗?
他又伸手去探那包烟,可是骤然想到VIP病人方才说的话,像是碰到火一样收回。他心脏狂跳,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对方知道他的存在。
十六岁的少年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有恃无恐,为了脱罪最有可能编的理由是什么?他自问自答,这个人有可能会说,因为吵架扇了弟弟一巴掌,没想到他自寻短见。
是的。
如果那个孩子没能醒来,没有人会认为哥哥谋杀弟弟,所以此事就会揭过去……不会有人再去探究有没有人证,那个有权有势的病人也不会为难他和妹妹。
可如果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呢?
第一句话是——哥哥推了我。
那就会有人开始调查。
有没有人证?有没有物证?
这个时候……那个“哥哥”会做出什么。
楚瑜的脚步停下,他站在一层和底下一层的隔层,可以清晰地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发出的可怜的、濒死的喘息,那么微弱又顽强,嗬嗬声,带着血。这个孩子活着,至少现在还在求救。
可惜这个孩子说不出话,躺在医院圣诞节夜里冰冷的地上。
明早的第一班员工九点上班,他想。
少年坐下来,打火机发出啪嗒的声音,一瞬光影明灭,他燃起了一根烟。
——你运气实在不好,我有个妹妹,我也想活
楚瑜就这么静静地等。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人间的几秒。
一个换牙期话都说不清的小孩问:“你是谁?你身上好多玩具。可以给我一个吗?”
楚瑜的心里紧了紧,捂住脸,颤抖。
“今天圣诞,我哥哥工作很辛苦。我想送他一个小熊。你有好多小熊……”她顿了顿,腼腆地笑,她从来不好意思要什么东西。这大概是她能说的最冒昧的话。
一直没有人回应,他能听见,濒死的男孩已经停止挣扎了。
楚辞盈又问:“你怎么还哭了,没说非要你的小熊啊。”
楚瑜仰头,脖子上的青筋挣扎着跳动,他伸手探脸,满手冰凉。
他踩灭这根,又抖着手点了下一根。
——他的妹妹话怎么这么多。
“你好像在流血?”
“你疼吗?”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呀,我叫我哥哥来救你,他什么都会。”
她慢吞吞走过去,才看到毛绒玩具下面一大滩红色,她吓了一跳,又被地上的人拉住了手指。慌不择路之下摔倒在男孩的胸膛,他的肋骨磕痛了她。
小孩放声大哭:“哥哥——”
*
楚瑜将烟熄灭,看向对面的陆闲。
“这些年,你查过去的所有档案就是为了找一份他的生物样本。去验证自己的身世。”
成年后的男人在讲这个故事时情绪也没有丝毫的波动,表情淡漠,仿佛一个陌生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也丝毫没有畏惧如果面前的男人知道自己曾经见死不救后的反应。
楚瑜骨子里刻着某种自私、冷静、精明。
就像他当年走下楼梯,也只是怕一个死人和他妹妹呆在一起太久。
陆闲睁开了眼。
他比之楚瑜强作出来的镇定要更加坦然一些。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听到其他人视角下的这个故事,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如果“陆景和、陆家不爱他”这个事是什么要紧事的话,他也没必要坐在这里了。
男人斯斯文文地擦了擦眼镜,对上楚瑜探究的视线:
“所以,楚主管在梅奥这么多年帮我查到了什么答案?”
“我是陆景和作孽生下来的儿子,还是他的兄弟?”
楚瑜笑着摇头:“这我怎么知道?他死后遗嘱连夜火化、海葬,烧掉了所有的档案和报告。你们陆家的事我不想管,所以劝你离我妹妹远一些。”
陆闲点点头。
他说:“既然死无对证,那什么结果都有可能。我暂时还不接受这个原因。”
楚瑜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冷静,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为了追他妹妹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他冷笑:“陆总,你分得清感激和爱吗?”
“怎么讲?”
“陆总,你这个人命不好,到现在也算走过几回鬼门关。回回都是我妹妹陪在旁边,你感谢她是你还算知恩图报。吊桥效应很正常你自己看看医生就好了。而且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追人。”
陆闲挑眉。
楚瑜讥讽道:“做了一大堆朋友不该做的事,又不告诉我妹妹缘由。怎么着,靠她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