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奥温暖拥挤的展厅里,李为在角落看着人来人往。
直到有人叫住了他,语气温和:“您是新加坡人?”
“我是。你是?”
“我不是来参会的,但是我的老板最近想见见一些新加坡的学者。”
同一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新上任的负责人是一个新加坡人,她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常年在北美工作怀念自己的故土。然而就在即将退休之前,又被调任到FDA工作。
有传闻她很喜欢新加坡人。
…
“李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拿了NIH的几笔资助,然后紧接着去了疾控,在那边做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负责灾后救援基金的发放。又两年,调任欧盟……任,国际慈善基金救援会会长。”
念完对方这五百余字的人生履历,没有人说话。
在场的没有傻子,对于李为的一生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三个贵人:
1. 把他生在新加坡的父母
2. 器重同乡的FDA老负责人
3. 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陆景和
刘寅格叹了口气,挥手让守陵人先陪着几位助理出去了。他独自上前两步,看着那人孤独的背影心里颤了颤:“先生,这不是您的错。”
陆闲没有回头。
特助先生咬了咬牙:“您已经尽力保他们了,却没有想到他们连这种钱都敢…这群人死不足惜!”
他说的是以赵锐为首的那五家公司。
他们现在手里的证据充分说明了这些人和当年各种事情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关键节点的负责人都已经退休,但是也许是太过疏忽,给公司本身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可以想象,如果陆氏毫无知觉地重组了这几家企业,会在这次的清洗中损失惨重!
“不是疏忽。”
男人突然开口。
他方才的沉默也并不是刘寅格猜测的那样——因为压力而沉默。他只是陷入了一个名叫安静的惯性,很多年前不被允许发声,很多年后不可以轻易发声。所以在真相惨淡时,他连情绪都没有。
刘寅格静静地听着老板讲那一天的事——
在外轮岗的青年在五月十号接到了几份病危通知书,跟随各种秘书一样的人进入病房,隔着透明无菌罩看到的就是连着几天几夜的抢救。
这场抢救持续到了五月二十二号,断断续续,病人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睡。
在回光返照的时候,曾经叫了自己唯一的弟弟到床前。陆闲没有去,是陆家的几个老人跪在二十几岁的青年面前祈求,最终如了陆景和的愿。
刘寅格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陆景和那样的人会留下什么遗言?
“他说,他的永远是他的。”
七年后的陆闲说出这话,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笑起来。男人低沉的笑逐渐变成一种释然和轻松,他坐在了陆景和的旁边。
这些年,他查了很多当年的事,规范了陆氏的账、风控、法务、财税,将所有可能有风险的业务砍掉,业内人不懂,但只有真正和那条疯狗斗了很多年的老人才会明白陆闲的决定是多么明智。换个人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魄力、眼界。
陆氏的规范性无人敢质疑,成为了标杆,成为了他在商界最为重要的信誉。
很多人尊敬他,就是因为陆闲的能力和手腕。
可只有当年在陆景和病房里站着的二十六岁的陆闲才明白,他的“兄长”还给他留了一件礼物。
这个人死了七年,所有人都放松了,而年轻的掌权人没有,他在看到李为来福宁时就起了疑心。为什么是这个城市?为什么是陆家在的地方?他吩咐下去,有人开始查。
七年后这件礼物浮出水面——
这是一个可以把陆家带下去陪葬的“礼物”。
“你不是为了钱,你不缺一百万、一千万。”
陆景和说:他的永远是他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陆景和活着的时候,他是陆家的长子长孙;而陆景和百年之后,属于他的陆家要倾覆陪葬。那些信任陆景和陆家长辈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他们最器重的小辈是一个想让所有人一起死的怪物。
陆闲拧开一瓶白红色的酒,醇香刺鼻的味道淋在墓碑旁的土地上:“但是哥…你忘了,陆家现在不是你的了。”
男人低眼看着湿润的泥,踏了上去。
直到这一刻刘寅格才意识到先生的决心,那个在动荡里不得不接过权柄的青年最终变成了主动入局的男人。福宁的这场清洗是岑重远和李为的较量,也会是陆景和与陆闲的最后一次交锋。
这场争斗围绕着几个关键。
陆家、基金、楚辞盈。
“陆总…要不我们把和楚小姐之间的那几封推荐信烧掉吧。”
这个时候就不要和岑组长的怀疑重点牵扯在一起,是为了先生好,也是为了陆家好。
男人没有回头,走入夜幕。
“不用。”
似来时一样坦然。
*
楚辞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末的清晨,天光大好。
她翻了翻手机发现何清给她留言,说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受到了各种同事们的帮助,周日晚上的转正聚会想当众表达感谢。他写了一份稿子,不知道他的带教老师能不能帮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