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时无声。
良久,青年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抹了下眼睛,挺直脊背,“我今日跟祖父前来,只是想弄个明白。如今心事已了,听闻袁将军即将启程往东北边境,念袁在此祝袁将军一路顺风!我依旧是钱家的孩子,会好好孝敬父母长辈终老……但我亦不会忘自己是袁家后人,他日我有了自己的儿女,我会像祖父自小给我讲袁家忠义那样,把袁家的故事说给他们听。”
断刀明白了,他抬手,停顿片刻后在青年肩头落下,拍了拍,“好。有我袁家风骨,你被教养得极好。”
这个孩子,生于袁家,却从未享过袁家一针一线。
是钱家将他抚养成人,理当如此。
不忘生恩,不负养恩。
钱老在旁静静站着,看着叔侄二人相认,听着最疼爱的小孙子坦白心迹,眼底闪烁泪花。
袁将军说的没错,袁儿被教养得极好。
打小,就没白疼。
翌日,大军启程。
玄景帝亲自到城门送行。
临别前断刀回头,朝城墙上方那道红衣身影遥遥看了眼,方才策马行至队伍前头。
皇上调兵往东北边境的事情一晚上功夫已经在长京城内传开。
知道是袁将军亲自领兵,百姓们纷纷夹道相送,再一睹袁家军英姿。
“为什么皇上突然往东北调兵?是不是要开始打仗了?”
“没听说那边有乱事啊……嗨,管他有没有,只要有袁将军在,咱一定能旗开得胜!”
“那是当然,袁家军的名头一出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断刀往东北线出发时,蜀道又来了生面孔。
住进了甜宝一行刚来时住的客栈。
八月末蜀道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几日里不见晴。
外来客被困在客栈里,闲聊的就多了,话题囊括天南地北,好不热闹。
临窗饭桌独坐一人,锦衣玉冠,面容俊朗,四十来岁年纪,举手投足皆贵气优雅。
他捻着白瓷茶杯,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听周围的人闲谈八卦。
自然散发的沉稳尊贵气质,让窗外雨帘一瞬成了背景。
“……骗你们做什么,子午道离镇子口最近,我当时真听到动静了,后来等动静平息,我壮胆过去看了眼,差点没把我魂儿吓飞!”
“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
其他人嘘声还没出来,就听那人又道,“子午道里一年到头都是浓雾,我过去远远瞅一眼要是能看到什么才是有鬼了!但是别忙,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闻到了啊!血腥味!比屠宰场还浓的血腥味!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自己想。”
“……呕!”
第353章 断刀欠他好几座七级浮屠
压根不用想,光是听人说,脑子里就自动浮出画面了。
普通百姓哪里经得住那种场面,一时间各个角落接连飘出干呕声。
“你们说会不会怪老头那群人被人给咔嚓在里面了?”有人问了句。
“难说。这几个月进了蜀道的只有他们那群人……不对,他们进去后,有不少人也跟着进去了!嘶,难道真的被杀人越货了?”
“说的像是真看见了一样,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那些可不是普通人。”
“哎呀好端端的聊这些干啥?吓人么不是,说别的!”
话题很快转换。
饮茶男子转了身,扭头看向窗外。
雨丝如织,细细密密,落下的时候轻飘飘,降于屋檐、窗棂时砸起柔和的刷刷声。
靠窗口的饭桌边缘被斜飘进来的雨点打湿,氤了一小片。
让人搭在那一侧的手亦感觉到秋来的凉意。
“主子,有信至。”刚从客栈外走进来的黑衣男子,将头上戴的斗笠拿下来甩了甩雨水,搁到一旁,又就着衣服擦干了手上水渍,才把刚取到的信从怀里取出递给男子。
男子嗯了声,也不避开人耳目,径自将卷成棍状的密信展开。
“他们已经过了东濮与南桑防线,往天峰山去了。”将信折叠收起,男子嗓音轻且淡,面色无波,“传信给吕满,不用拦着,让他们过去。”
周围谈兴正浓的人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轻易不敢往他这边瞧。
实因他身上气质太显尊贵,寻常百姓自然而然的心头生畏。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日,蜀道更是难行。便是没人拦着,他们想上天峰山也需要耗费不少功夫,主子可要现在进去——”
“不急,本王来此只看个热闹。苏九霓没那么好对付,还有那个叫白彧的,是她身边智囊。等他们的目的明了了再说。”
“是。”
这几日下的雨虽不大,但是断断续续不停,泥土被浸润后的山路尤为湿滑。
纵是有功夫在身,一路走下来也弄得全身都是泥点子泥印子,狼狈又难受。
天峰山近在眼前,无人阻拦,甜宝也不继续往前走了。
在附近寻了个山洞避雨歇脚。
老头在洞口升了个火堆烤衣服,嘴里骂骂咧咧,“还大国呢,狗屁的大,敌人一路杀过来连拦都不拦一下这跟弃城而逃有何区别?待会爷爷写几个大字,下回遇上直接把字儿粘到他们旌旗!”
“毒爷爷,你要写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