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便开口问道:“莲子和银耳呢?”
丁香低眉垂首,不急不慌地答道:“回望春姐姐的话,陈管家说今日有些晚了,那莲子和银耳收在库房里头不大好找,待明儿个找齐了再让小婢去取。”
望春却是根本不信这话,只道这小丫头人不老实,竟然敢捏谎骗自己主子,眼珠儿转了转,也不揭穿她,只看她明天取不来时要如何圆谎。
从徐氏房中出来,丁香并不急着回自个儿的房间,而是负了小手悠闲地在院中散起步来,反正这三姨娘的院子冷清得很,连个虫儿也不多叫一声。
“啾儿——啾儿——”梧叶儿间恰响起几声虫鸣,丁香不由抬头看去,是什么怪虫儿这么个叫法儿?真是听得让人想捏它几把。一道黑影遮了枝子间的月光,怪虫儿大爪一伸将丁香捞在怀里,几个纵跃便出了三姨娘的院子,又是几个纵跃上了房顶,一路掠翅飞奔,最终落在了陈府后花园的一株高大枫树上。
“你那是什么虫儿?”丁香好笑不已。
“天魔虫儿,专掳漂亮姑娘。”那怪虫儿语声舒淳,低声谑笑。
丁香掸了掸袖上沾的碎叶片儿,远远地朝着紫霞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大顺利,那位三姨娘是个失了宠的。”
怪虫儿伸出一只大手替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要不,重新易容,换个身份再进来?”
“不急,”丁香从容淡定,“既然进来了,先从下人们口里打探打探再说。”
“唔,我家心儿又要辛苦了。”怪虫儿满是怜惜地将怀里人儿紧紧搂了一搂。
被称作“心儿”的丁香回过头来,冲着怪虫儿展颜笑起:“这一次只怕要用不短的时间才能接近陈家老爷,你且在城里租间房子暂时落脚罢,每晚睡在树上算什么事儿?!”
“睡树上凉快。”怪虫儿捏了捏丁香的小鼻尖儿,“你就甭操心我了,自己注意安全才是,这些大府中人没几个善辈,我怕你……”
“嗳嗳,”丁香一挥小手,“这又不是第一次‘干活儿’了,还啰嗦什么,没事就送我回去罢,太晚了恐人起疑。”
怪虫儿不满被说自己啰嗦,大手在丁香纤细的颈子上捏了一把,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那哨儿你可带好了?有什么事务必叫我!”
“带好了,带好了呢。”丁香不大耐烦地微微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小段儿小巧精致的锁骨来,锁骨中央正垂着一枚不知什么质地的长筒形的细细的银色哨子来,月色下闪着光。
“臭丫头。”怪虫儿对丁香的不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不再多言,重新揽住她的细腰,沿着原路飞掠回紫霞院,轻轻地将她放在方才的那棵梧桐树下。
丁香冲着树上挥了挥手,转身回了房间。
这房间是她们四个新来的丫头合用的,靠窗是一张大通铺,被褥还算干净,那三个已经睡沉了,银杏儿还打着呼噜。
由于已是六月的天气,窗扇子便微开了半扇,丁香一时睡不着,仰头从窗格子里向外看,但见梧影儿摇曳,满院幽寂,那月光照不到的枝叶间,她知道,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守在那里,守在她的左右,那个她与之相依为命的人。
来福家的比丁香预料中来得还要快,一大早便遣了个小丫头到紫霞院来找她,丁香同望春打了个招呼便去了,见来福家的一脸笑地立在穿堂门前,及至近了便两步上来一把拉住丁香的手,使个眼色,小丫头行礼退下,来福家的这才一边拉着丁香往东院儿走一边低声笑道:“今儿找你来不为别的,今早我去太太那里禀事儿,正赶着老爷也在,因想起你昨儿说的三姨奶奶的嗽疾来,心道那莲子银耳什么的再贵也贵不过咱们三姨奶奶的身体去不是?便冒着被老爷骂提了那么一句,可也巧了,正赶着老爷心情好,这事儿居然就应下了,这不,我别的都没顾上干,先叫你来跟着我一起去库房取东西去!”
丁香心下暗笑,连忙冲着来福家的深深一福,只作大喜地道:“全靠奶奶一句话,我们家奶奶定会日日念您的好!”
来福家的笑了一声,伸指点向丁香挺翘的小鼻尖儿:“三姨奶奶的念我可当不起,只你这小丫头记得我的好也就是了。”
这话中之意丁香当然明白,她昨儿小小布下的那张网,捞的就是这条老鱼。
第5章 同桌的他
一时来至库房,来福家的开门进去,偏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丁香:“你要取多少呢?”
“各取半斤罢。”丁香看着来福家的。
来福家的遂不多说,着管库婆子拿着她的对牌到里面取莲子和银耳去,半晌共取来四包,由丁香在簿子上签了字,交割清楚,来福家的便带着丁香离了库房。重新回到穿堂前,来福家的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叽叽地不肯就让丁香回去,丁香明白她的心思,原想装装傻逗她急上一急,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玩心,左右看了下无人近前,便拉住来福家的低笑道:“奶奶,这回您老可帮了小婢的大忙,昨儿回去我才被姨奶奶骂了,今儿您老就来救我了!这些莲子银耳您拿着,也省得费功夫到外头去买了。”边说边从那四包里各拿了一包硬塞在来福家的手里。
来福家的连忙推辞:“这是怎么说的!倒好像我帮你是为了这两包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