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掌柜出现了,喝道:“有什么好看的?干活去!”赶走两个帮工后,他也忍不住望了眼越战越勇的两人,喃喃道:“这么久都不决出输赢,少当家这是在耍猴玩呢。”
片刻过后,二人突然停下打斗,只是面对面站着,一边喘气,一边发了狠地瞪着对方,仿佛仅凭充满杀意的目光就能将对手击倒。两个人都血脉贲张,面红耳赤,也不知是酒气使然,还是因为这单挑已经太过漫长。
没人说话,耳边只有喘息声。
孙望庭突然跪倒在地。不是求饶,而是在笑,笑得腿都软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捧腹大笑,笑到以头抢地,满地打滚。
姜芍盯着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随即,在日升客栈众目睽睽之下,满头大汗的姜芍也放声大笑,坐到了地上。“哈哈哈……”
笑声冲破霄汉,比日出之时的鸡鸣更有穿透力。
孙望庭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对姜芍笑道:“你啊你,真是不简单。”
姜芍不答话,只是坐在原处看天,面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孙望庭呆呆地望着她精致的侧面,打了个嗝,又道:“你和我们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大师兄还特别欣赏你,连我都眼红了。”
姜芍心不在焉地应道:“承让。”
“你也挺够意思的啊,我们绑架你,你也不计较……”他又打了个嗝。
姜芍皱了皱眉,笑道:“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哎呀,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你看,四哥偷偷将兰锋剑留在你房里,将我师叔的罪行嫁祸到姜家头上,你也没把我们怎么样……真好。”说完,孙望庭爬了起来,开始没停地呕吐。翻江倒海过后,他起身返回客栈,可刚站起来,就又一头栽倒在地,再不能起。
空气中只剩下孙望庭如雷的鼾声。
姜芍眨眨眼,随即起身。但她看也不看孙望庭,而是一路走到客栈门前,对掌柜说:“立刻派人往姜家堡,叫明晨当值的星宿卯时来此听我调遣。”
次日,孙望庭猛地被地震惊醒。
“什么鬼……”
他睁开眼,喘着细气。
不,地面还是好好的,这不是地震。
“喔哦哦——”
“这、这都是些什么鸡啊,也太吓人了……”
好不容易打完鸣,屋里恢复平静。
他想坐起来,头却痛得令他动弹不得,而且手脚上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望着手腕上的绳索,又觉背脊发凉,定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个黑影从脑后靠近。
孙望庭把头一仰,见一个戴着鼻环的大汉低头瞪着自己。“你、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姜、姜芍呢?!”
大汉蹲下来,一巴掌拍在孙望庭嘴上,骂道:“无礼小贼,竟敢直呼少当家姓名!”
“少当家……你、你是姜家堡的……”
他话未完,就见房门“啪”地飞开。第一个走进来的正是姜芍,背后跟着几位星宿。
经过一夜,姜芍换了一身衣裳。如今锦袍加身,虎皮为靴,真是威风八面,银甲生光,好似个临凡天将,玉面金刚。
直到那一刻,孙望庭才算是第一次领略到登河少主的威仪。一夜狂饮令他头昏脑胀,却没在姜芍面上留下一点宿醉的痕迹。
姜芍黑着脸俯视躺在地上的孙望庭,道:“牛宿,让我跟他说话。”
牛金牛起身,退到一边。
姜芍向前一步,厉声问道:“孙望庭,你可知罪?”
孙望庭傻了,“你说什么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你昨夜说过什么话了吗?”
“什么话?我跟你说了什么?”孙望庭用力地回忆昨晚的事,可除了朦胧的拳脚之外,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姜芍冷笑,“你输了,孙望庭。”
“有话说完整啊,好歹让我听懂不行吗?”
姜芍摇头,“你最后醉得一塌糊涂,可我还醒着。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说我这人挺够意思的,就算被你们绑架,也没有计较……”
孙望庭微微点了头,“这话不错……你不是现在才跟我算账吧?做人要有口齿。”
“你不记得你接下来说了什么吗?”
孙望庭吞了口唾沫,“我说什么了?”
“你提到了兰锋剑。”
孙望庭立刻冒出一身冷汗——糟了,自己虽然没有参与兰锋剑被窃一事,但大师兄确实有完整交代过马四革嫁祸的诡计,并叮嘱千万不能让无度门以外的人得知。一定是昨夜酒后失言,误将真相坦白。不想姜芍酒量如此惊人,三坛酒下肚,神志竟一点不受影响。“你、你都知道了?”
姜芍二话不说,一脚将孙望庭踢到墙边,“你再跟我说一遍:是马四革插赃架祸,纪莫邀扯谎包庇,才令我们被同生会误认为是盗窃兰锋剑的主谋吗?”
孙望庭不敢否认,可又不甘心认罪,“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要我重复?”
“不敢说吗?”
孙望庭紧闭着嘴,不出声。
姜芍强忍怒火,对左右喝道:“在外头等我。”
一众星宿立刻关门回避。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姜芍弯下身,扯住孙望庭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