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葶苈觉得自己的眼界完全被阴霾覆盖,末日将近。
纪莫邀低头看了两眼,见地上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石子,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天大叫道:“声杀天王!”
一声足以将长空撕裂的鹰啸召唤来了狂风,将漫天乌云卷成一个巨大的暗黑漩涡。一只黑鸟从漩涡中脱颖而出,骤然落下,停到了纪莫邀肩上。
葶苈定神一看:天清气朗又复如初,刚才那一切仿佛只是幻觉。而眼前这只鸟——非鹰非鸦非鸡,乃是一只黑亮的黄眼八哥。
“是不是觉得惊雀山飞鸟罕至?”纪莫邀伸手蹭了蹭声杀天王脑门一撮扬起的黑毛,“然而,一只足矣。”
“哦喔喔——”声杀天王仰头学起了鸡鸣。
“跟我来。”纪莫邀一转身,葶苈就像小狗一样乖乖地跟了上去。两人径直来到西廊,经过一间卧房门前,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
一个低沉的嗓音问:“你见过那个温小姐了么?”
另一人嗓子发哑,隔两句就要咳嗽一声,“见过了,确实好看,但也没你们说得那么惊为天人吧?”
“嘿,你是没看到……子都一见她,眼都直了。”
“咳咳,我看那丫头也清楚自己有些姿色,生怕我们去烦她呢。我今早经过,见她门扉上用红绳以‘之’字状来回绕了几重,上面还挂了好几个铃铛。知道的晓得她是怕人擅闯闺门,要挂铃警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织网呢!”
两人好生大笑了一阵。
低嗓子又道:“女人就是多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对她毕恭毕敬,她却把我们都当淫贼,你说可气不可气?”
“就是……咳咳……就算我们有那个心,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门外,葶苈已经气得拳头都握白了,一抬头,却见纪莫邀微笑着叮嘱道:“等会一句话都不用说,站着别动就行。”
只见纪莫邀一脚踹开房门,又立刻躲到一旁。等葶苈反应过来时,声杀天王已落在他肩头,一人一鸟齐齐望向坐在房里的两个弟子。
声杀天王率先开口道:“当值之日,因何不出?速赴后山,多聚圆石!”
那两人一脸茫然,随后轻慢地笑了出声。
“咳咳……这不是昨天来的温公子吗?”瘦子嘀咕道,“这么快就和这只臭鸟混一起去了?”
“上次也是我们捡的,怎么又要我们去?”胖的问。
“就是啊!咳咳……那些石子我们又用不上,怎么不让姓纪的自己去搬?”
葶苈窃想:若知纪莫邀隔墙有耳,就算送他们一万个胆,也说不出这种疯话来。
声杀天王展翅飞到两人面前,在地上轻快跳了两下,忽然兴致勃勃地叫道:“昨日巡山,见地有画,其状甚丑,何人笔下?画旁有诗,讥讽纪氏,胆大包天,何人献世?”
那个胖子的脸霎时白了。
天王继续嚷嚷道:“师尊爱酒,私藏香豆,酒豆无踪,何人所偷?襟有残酱,袖留豆渣,昭然若揭,何人不察?”
葶苈又见那个瘦的慌忙开始拉扯袖口,似在掩饰什么。
声杀天王接着便飞到半空中,叫道:“此二歹人,逍遥在外,广而告之,早日拿来!”
“我们这就去后山!”两个人争先恐后冲出房门。一出门就见纪莫邀望着他们。
“嘻嘻,别偷懒啊。”
两个人抱头鼠窜,仿佛被纪莫邀的笑声吹走一般,消失在走廊的末端。
葶苈呆立原地,心中扬起一阵清风。
纪莫邀一抬手,声杀天王便落在他拇指与食指之间。“在有石子之前,你先将就着玩些别的吧。”
“别的什么呢?”
纪莫邀反问:“你想练什么?刀剑枪棍、斧锤鞭棒,说出来的我们就有。老头子喜欢收集奇珍武器,你一定能找到称心的家伙。”
“听起来好危险。”
“怎么,怕你二姐阻止吗?还是你自己怕了?”
葶苈远眺惊雀山顶,“我心里其实有点想试试,但我怕自己没有天赋,到时二姐担心,你们也失望。当然,学点什么总没有坏处……”
“你在踌躇。”
葶苈点点头,“我知道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不想改变吗?”
“我不知道二姐会怎么想……只怕现在告诉她,她一定反对。”
“那就不要告诉她好了。”纪莫邀随口答道。
葶苈心想:撒谎对这个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吧?“但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就等她慢慢去揭穿你好了。也许到时,她就不会反对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你有一技之长,不怕受人欺负,你觉得她还会反对吗?”
葶苈沉默了——也许等我学有所成,不再需要依赖二姐的时候,她就不会觉得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
“就这么定了,以后每天上山和子都操练吧。”
“可我都还没答应呢!”
纪莫邀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我不管。”
“你不知道,我手脚笨,你恐怕会被我气死……”
“手脚笨的人,是不会凭一己之力从湍急的溪水中摸索出来的。”
葶苈睁大眼睛望着纪莫邀,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但马上又发起愁来,“如果我跟你们习武,二姐又问我一天里做了什么的事,我该怎么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