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尚休笑言:“今日之战非关输赢,不需争强好胜之心。何况他们武艺虽好,然架式零散、招法随性,酣战时又易忘形,恐有节外生枝之险。阿晟则不然,他功底扎实,剑法精准,深晓熟能生巧、融会贯通之道。由他应战,一定能达成心宿的目的。更何况……”他顿了顿,“阿晟本来就使双剑。心宿为了不吃亏而向参宿借剑,总比两方都毫无缘由地转用双剑要来得自然吧。”
欧阳晟一剑劈在了心宿左刃上。
左手之剑,来自参宿。
剑锋最薄,赫然被刮出一道显眼的划痕。
心月狐为避其利,忙侧身一躲,同时右臂反手一切,砍下欧阳晟一段发带。
欧阳晟见发带已断,忙收剑立定,道:“发带断如头颅断,晚生技不如人,此番是心宿赢了。”
孙望庭和马四革发出了不甘心的怨声,但没人理他们。
吕尚休拍手叫好,“好一场厮杀!畅快淋漓、赏心悦目。一日之内尝尽赌胜、博弈、比武之快,老夫十分尽兴,也不枉你们长途跋涉。”
无度门这边是如释重负了,可同生会仍心有不满。
“师兄,这要怎么回去交差啊?”
“不如再搜一遍,说不定刚才使了什么诡计呢。”
“纪莫邀真的不在无度门吗?会不会消息有误?”
邢至端沉默不语。
心月狐提剑回到参宿面前,“是我大意,害你的剑被划了一道痕。”她还特地将剑在邢至端一行人前晃了几轮,再把剑还给参水猿。
参水猿也没有恼怒,苦笑收回佩剑。
事已至此,再不告辞只会留下骂名。于是邢至端与二位星宿离开了无度门,转而在山下投宿,待第二日再各自回家。
无度门送走了不速之客,又等了半日,见没有杀来回马枪,这才放心回到后房,与姜芍、温枸橼与龙卧溪三人相见。大家互通有无,终于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吕尚休在珍奇轩内设下酒席,为众人洗尘。一一坐下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不禁对龙卧溪叹道:“姜芍不知你龙三一行来,你们又不知姜芍在外收到消息赶回。如此阴差阳错,竟也无心插柳,让大家团聚于此。温大小姐与心月狐实在功不可没。”
温枸橼笑道:“同生会那群小子真不应大声喧哗,让我在涂州就能洞悉敌情、抢占先机。”
姜芍感叹:“天算人算皆中我怀,也是大幸。”
陆子都见吕尚休逐一为众人斟酒,便将酒壶要了过来,为师代劳,“也多亏师父一番计谋,让我们轮流在门外吵闹,拖延时间。”
“师父这般运筹帷幄,颇有大师兄之风。”孙望庭调侃道。
吕尚休脸一黑,嗤之以鼻,“谁像他了?你才像他,你全家都像那姓纪的。”
子都也帮口道:“就算我们所有人都晚来一步,师父与阿晟二人也足以退敌。”
吕尚休被这么一夸,喜上眉梢,但也不忘自谦道:“阿晟上门跟我说明缘由时,我就知道大小姐一定会将消息带到木荷镇。只是不知你们会不会按兵不动,以避其锋芒。”
马四革解释道:“我确实想过这样,但嫏嬛说我们若无故缺席,定会加重同生会的疑心,弄巧成拙。我们一想有理,便速速赶回。”
吕尚休叹道:“多亏有她提点,才不至于误事。如此想来,你们大师兄并非将嫏嬛托付给你们照顾,而是将你们交托给嫏嬛才是。他们本可共进退,却又放心不下你们,这才忍痛割爱。此番苦心,你们日后定要好好报答。”
如今首要未解之事,就是邢至端为何会在此时奔赴无度门。若在气头上问罪尚可理解,但祝蕴红大闹婚礼之事好不容易才淡出回忆。如今突然秋后算账,怎么看都是同生会更理亏。
姜家堡的参与,则更匪夷所思。坊间对姜芍的下落有诸多说法,但还不曾有人能证明她与无度门有什么来往。心月狐还说,姜骥本来只想参宿一人前来,是她主动请缨才得以同行。
龙卧溪推测道:“心月狐近水楼台,姜骥的所思所想,可以留待她去解释。而我观邢至端此番前来,并非祝临雕心血来潮所致。这姓邢的为人精明,不像缪泰愚那般蠢钝,绝不会为了邀功而仰赖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更不会轻易去做无把握之事。我见他方才空手而归,却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必是认为此行虽没赚到便宜,但也没吃大亏。回涂州复命,亦不会受到过多责罚。由此可见,来惊雀山应该不是同生会自己的主意……大概是纪尤尊的意思。”
吕尚休连连点头,“目睹亲儿坠入深涧,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救他性命,而是利用他遇险缺席的时机来围攻无度门——的确像是纪尤尊所为。”
“不错,同生会所顾忌者无他,唯我师侄纪莫邀而已。知他不在,料定无度门黔驴技穷,正是报复之机。只是不应邀请姜骥,反让我们能与心月狐里应外——”
“不……”谁知温枸橼神色逐渐凝固,如噩梦初醒,打断了他们的话,“不止纪尤尊,不止他能给同生会出这种主意。”
龙卧溪恍然大悟,“你是说宁孤生……”
温枸橼一个翻身跃起,“我要回去。宁孤生在木荷镇与我相识,知道我家所在。邢至端一到涂州,说出我们三姐弟不在惊雀山,那姓宁的定会亲自到我家寻仇。他被我和嫏嬛连番哄骗,怀恨在心。我若不归,弟妹必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