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爹娘的福。毕竟,我也是大文豪的女儿啊。”温枸橼托着腮,试图在过去的苦涩中寻找一点回甘。
第二日清晨,赵晗青从案上醒来,见卧榻上已没了人影。她担心嫏嬛晨起害喜得厉害,忙开门去找。
可有水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反而是库房后面传来一阵焦味。
晗青寻味而至,竟见嫏嬛立在墙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脚下燃烧的废堆。
“嬛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嫏嬛摇头,“我只是烧了些没用的东西而已。”
“要帮忙吗?”
“不用……”
“那、那你饿了吗……要不我给你找点吃的?”
“可以。”
“嗯,小心。”赵晗青回身离去。
火焰里,分明有一只手的骨架。
自那天后,没有人再见过那只假手与其图纸。
转眼夏去秋来,竟真让他们过了三四个月的太平日子。
龙卧溪确实有给温枸橼回信,闲扯洛阳的人文景趣。温枸橼读得津津有味,也会不厌其烦地在每封信的结尾写下“思君意切”四个字。
心月狐经蒋千风处捎来过两封信,但因为层层传递,耗时颇久,因此很难把握姜家堡内最近的状况。只能说,她还在物色同道中人。
吕尚休也写过信来。他与子都两师徒过得十分安逸,偶尔还会去素装山串个门。
宁孤生的死,除了在三姐弟心里之外,没有在任何地方掀起哪怕丝毫波澜。没有人在乎他突然从人世间消失,有的只是生者的庆幸,想来也是挺让人唏嘘的。
纪尤尊不知道去哪里了。
纪莫邀也不知道在哪里。
温枸橼想过再去涂州走一趟,探一探同生会的动静,可又放不下身怀有孕的嫏嬛,只能作罢。但木荷镇地小人稀,长久地无所事事,又没个去处,令她实在不习惯。
马四革见她闷得慌,还带她去琪花林转了一圈散心。不过收效甚微。
“要我说,一姐就该去洛阳玩上半年。”嫏嬛调侃道。如今,她已不再为宁孤生之死而困扰,只是也不会主动提起。
“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临盆了,我可不想贪玩误事,错过我外甥出生。”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大师兄还是音信全无。”孙望庭难掩好奇,“到底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么久没有露面,想必是去哪里闭关练功了吧。”马四革猜测道。
嫏嬛听罢,抬了抬眼眉,但没出声。
姜芍笑道:“确实,如果我们这时打搅了他,反为不美。”
一群哥哥姐姐们围坐在园中谈笑风生,唯有温葶苈和赵晗青在药斋里研究医书。准确来说,是赵晗青在温习处方,葶苈只是帮她传书递物而已。
“葶苈,你这几日练武已经很辛苦了,不用替我跑上跑下,我自己能做。”
“没事,我不累。”
晗青放下手中的书卷,对他说:“葶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句话正中葶苈的痛处。只见他肩膀一卸,靠着书柜坐了下来,“小青,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我真的觉得我很没用。”
晗青坐到了他旁边,“那要怎么样才算有用呢?”
“至少……要在危险时能挺身而出吧。就算面对强敌,也要有视死如归的气势吧?我是老幺,姐姐和师兄们遇到任何事,直觉永远是让我留在最安全的地方,生怕我受伤。我自然懂这是因为疼爱我,可我、我也想帮忙……就算不能扭转乾坤,至少能尽绵薄之力吧?每次都只能留在后方,感觉自己就是个累赘。”他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我明白他们没有恶意,可我就是觉得……不畅快。”
“我懂。”晗青觉得他焦躁起来的样子怪滑稽的,掩嘴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保护他们,才会显得你是有用之人?”
葶苈恍恍惚惚地想了一会,转头望向晗青,一脸歉意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我觉得很安全。我觉得这就是你的功劳。怎么可以因为没有和别人一样冲锋陷阵,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呢?”
“小青……”葶苈深有感触,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晗青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将被握住的手收了回来。“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有你陪着,我很开心。”
“嗯……”葶苈不知所措地搓起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屋内药香满溢,每一个角落都是甘苦的气息。
“小青,将来你成了名扬天下的神医,万人景仰,估计就轮不到我来保护你了。”
“说什么呢?医者又非权贵,哪里有这么多人鞍前马后?医好了,也许能受一餐茶饭招待;要是医不好,人家指不定还怪我呢。”
“也是,这世道庸医太多,鱼龙混杂。好多人病了也不投医,只怕投医还死得快;要不就是求神拜佛,白白浪费了时日。像你这么认真尽责的医人,实在只是少数。”
“无论是坐堂还是游方,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改变一个地方对医药之理的偏见。我跟老师学习时,就亲眼见过他从一个陌生的旅人变成村子里最受尊敬的名医。我不求名声,只要能好好治病救人,我觉得哪里都值得一去、什么都值得一做。我答应与你成亲,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如果我日后学有小成,你绝对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