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方向传来草木被践踏的声音。
纪莫邀不敢怠慢,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朝声音来的方向丢了出去——枯枝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甩出微小的冰晶,正好落在来人的橙色领巾上。
那人侧头一闪,枯枝便插进了一旁的树干之中。
“啊,夏……”纪莫邀盯着那抹醒目的橙色,悬崖勒马般地改口道:“晚辈不知夏大哥到此。适才冒犯,还望饶恕。”
夏语冰茫然地眨眨眼,随即大力击掌,笑道:“哈!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东蓬剑寨与天籁宫相隔甚远,素来无甚瓜葛。夏语冰为什么会来奇韵峰?她是一个人来的吗?她这次变成兄长夏语炎,又会持续多久?
“敢问夏大哥此次来奇韵峰,有何贵干?”
“我……”夏语冰一边走近一边嘀咕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与从宽师弟一路走来,不知怎地就迷路了。”
纪莫邀一听白从宽也来了,顿时又放心一些。“兄长莫忧,从宽不时便会来找你。山中寒凉,不介意的话,不如到我庐中小坐,稍事歇息?”
二人在屋里坐下,烧起热茶。
夏语冰继续一问三不知,想是身份变换得突然,又没个人在旁边提醒,于是便成了如今这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记得阁下一直在惊雀山,如今怎么来了奇韵峰?其他人又到何处去了?”
纪莫邀笑笑,“我如今说了,只怕兄长健忘,又要我再说一次。不如待见到令妹时,再向她闻讯。”
“也是,冰冰心细,必然记得更清楚……”
时过中午,出了太阳,室外也暖和些了。
纪莫邀见夏语冰一直坐着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便不打搅她。
谁想她忽然“哇”一声将茶碗丢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从宽哥!”
终于回来了。
纪莫邀微微一笑,替她捡起茶碗,道:“夏姑娘,别来无恙?”
夏语冰扯下橙色领巾,目瞪口呆,“纪、纪大哥?”
“先师雅量高致,亦是爱乐之人。”
一番谈笑,总算把事情理清楚了。
“是,所以他心爱之琴断弦,我们整个剑寨的人都不敢碰,马上就让我和从宽哥背到天籁宫来修复了。”
纪莫邀叹道:“能在这里重遇故人,也是机缘。”
夏语冰不好意思地笑笑,“谁知我又犯毛病了。”
“不妨。此乃天生异能,不能说是毛病。”
夏语冰听纪莫邀讲了这许多前情,也有些唏嘘,“我听过令尊的大名,只是不知他竟是如此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之人。如今你与嫏嬛姐姐天各一方,一定十分思念……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纪莫邀笑道:“你断了我一条手臂,我当然不会跟你客气了。”
二人说得正欢,却忽然听得山顶上传来一阵天音。
“冰——冰——”
夏语冰倒吸一口凉气,尴尬得无地自容,“好个从宽哥,居然跑到奇韵降世岩上来喊我……羞死人了。”
纪莫邀大笑道:“谁知你钻到我这里来了?当然要将大名ᴊsɢ广播于仙山内外,不然你怎么能听到?”
“我还是乖乖回去吧。”她望向纪莫邀,“纪大哥既然还不曾深入天籁宫一探究竟,不如让我和从宽哥助你一臂之力。我们里应外合,早日将这水牢里的冤情大白于天下!”
“甚合我意。”
二人一鸟在庐中密谋不表。
那白从宽怎会想到,自己解个手回来,师妹便丢了。他四处寻找无果,无奈只好先敲开天籁宫的大门,再借她们之力把夏语冰找回来。不想这宫中之人似乎都有些忌惮出门,也不知往山中哪里去找。司琴便提议,不如在奇韵降世岩上吼一吼,也许夏语冰就能听见了。
白从宽无计可施,自然什么都要试一试。可试过之后,他自己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不说,只怕夏语冰也会被他气死。他回到天籁宫接受司钟设宴款待,还没坐下喝上一口水,就见弦柱二使上前报道:“外头有个女子敲门,与白公子一般装束,想是夏姑娘了。”
白从宽二话不说便冲到门前去迎接夏语冰,而对方的反应也果然不出所料——
“从宽哥,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冰冰,可让我找到你了……”
夏语冰强颜欢笑跟他来到厅中,见过天籁宫八司。可脸一扭向白从宽,眼里便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嫌弃。
白从宽见她恼怒,更不敢提刚才的事,只能说些客套话,先将饭局熬过去。
筵席将散时,白从宽道:“多谢八司款待,先师爱琴就有劳各位照顾了。我与师妹在山下已经找了住处,就不打搅仙宫的各位。琴弦修好之时,到山下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必定再携重礼,登门拜谢。”
夏语冰全程瞪着白从宽,可又没说什么。
司钟点点头,“如果二位已经安排妥当,我自然不敢擅留。修琴乃是分内之事,又是先师遗物,意义非凡,我们乐而为之,又怎敢再受谢礼?实在不必、实在不必。”
眼看白从宽辞别在即,夏语冰却还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嘴,真是个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白从宽与八司各自又说了些没用的好话,正要正式告辞时,回头看了一眼夏语冰,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冰……”他将第二个字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