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除非你们不喜欢和生人同船。毕竟也是要坐上一昼夜的,若是介意,我也无妨。”
“没事,那我们明日再来坐船。”
“你们去奇韵峰,会上山么?”舟子别有意味地问道。
马四革心中生疑,没有直接回答。“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山上像在闹鬼。”
温枸橼来神了,“闹鬼?谁说的?”
“没有谁说,就是我们这些往来行船赶路之人,又或是住在山下的农户,都亲耳听到了山上传来鬼叫。”
马四革笑道:“你也听到了?”
舟子连连点头,面上露出平淡半生终于亲历灵异事件的兴奋笑容,“就在前天半夜时分!那时我的船停在山下,人也还没睡去,就听到奇韵峰上飘来一阵怪声,一直在耳边晃荡了好久。所幸那晚还有另外几个一起行船的兄弟壮胆,不然我都不敢闭眼!后来我们一想,声音估计是经降世岩,才传到山下的。真是怪瘆人的,现在想起来,还会打冷战。”
“这么玄乎吗?”温枸橼还是半信半疑,“什么样的怪声啊?”
“怎么说呢……就像一只快断气的厉鬼在狂笑。”
温枸橼和马四革沉默了一阵。
“那不就是我妹夫吗?”
舟子侧目道:“你说什么?”
马四革一手捂住温枸橼的嘴,笑道:“没什么,出门太久,思念亲人了……我、我们明天再来找你坐船啊!”说完便扯着温枸橼走远。
一直走到看不见渡口时,温枸橼才终于开口——“你说会不会……”
“我觉得是了。”
“这么肯定吗?”
“你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吗?”
“可纪莫邀为什么要来奇韵峰?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马四革想了一阵,“且不说他的初衷,如果在山上装神弄鬼的人确实是他,那他要针对的人就显而易见了。”
“是啊,水牢就建在天籁宫眼皮底下,而天籁宫却装作浑然不知……宫里一定还藏着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温枸橼连连点头,“他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以他的本事,等我们上去的时候,可能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那不正好把他抓回去给嫏嬛吗?”温枸橼说着就已经在摩拳擦掌,“我知道我刚刚才跟你说过,他是我的亲人。但一想起他的嘴脸,还是有一点点想打。”
两人一路往回走,打算就近找个店家住宿。实在没有,就是残屋破庙也能凑合,毕竟天这么冷,在外头过夜真是太辛苦了。
前方有个驿站,门前停着由高头大马牵着的华贵车驾。
温枸橼远远看着,艳羡不已,“官府的排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这些漂泊小民,想要有瓦遮头都难。”
马四革忍不住笑了,“你都四海为家这么久了,还说这么没志气的话。以你的性子,就算真的做了官,还不得闷死?”
“我对住的要求还真不高,可吃喝上就确实……很容易眼红别人。”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见那车驾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位披着镶钻袈裟的老和尚,另一个则……
马四革还有些慢半拍,可温枸橼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他们是确实没想到,那个人在官府处也有人情,竟能入住驿站。
“真是他吗……”马四革说话都慢了下来,“我都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了。”
“是他了。”温枸橼拉着同伴就往回走,“先寻到自家妹夫,现在又遇上亲家公了。”
“他会不会就是明天乘船去奇韵峰的人?”
温枸橼停下脚步,如梦方醒,“是啊……如果纪尤尊也往奇韵峰而去,那他一定也是去找纪莫邀的。换个方向来说,既然纪尤尊已经出现在此,那奇韵峰上闹鬼的肯定是纪莫邀无误。”
“那我们还……”
温枸橼陷入了两难之地,“但我们答应了望庭快去快回。如果贸然阻止纪尤尊去奇韵峰,无论能不能找到纪莫邀,也一定会耽搁许多时日。何况我们的武艺尚不能与他匹敌,可我们如果不去……”
马四革肃然道:“不去的话,就是要大师兄独自面对他。天籁宫又不是大师兄的朋友,这相当于是背腹受敌。”
“如果我们没走这一趟,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也就罢了。但既然发现了纪尤尊的行踪,若什么都不做……”温枸橼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如果纪莫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更没面目去见焉知……”
“同感。”马四革长叹一声,“只是这两种选择,都太危险了。”
“一定有第三种选择。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妹妹成为寡妇。”
“我在想,”马四革直视前方,“既然他明天也要乘船,我们有没有办法将计就计?”
温枸橼灵光一闪,道:“不说了,直接回船上睡吧。”
飘雪的清晨,纪尤尊恭恭敬敬地拜别老僧人,登上了前往渡口的马车。
随行的奴仆都长着一副劳碌又老实的面孔,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来。如果不是因为下着雪,他更愿意骑一匹快马自己去乘船。
沿路能一览河道两岸白花花的景色,可他始终坐在车里,连头也不抬一下。
看到水,他就会想起纪莫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