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虽然跟我不算久,但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缪寿春笑着为她裹上披风,“不要怀疑自己,你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医人了。”
“不,我还有很多要学……”
“我也有很多要学啊。学无止境,孩子。你如果等到什么都会的时候才开始治病救人,那老死也盼不来那一天啊。”
缪寿春推开无人看守的后门,见一人一马已久候多时。
“准备好了吗?”绒嫂问。
赵晗青毅然点头,“有劳操持。”
绒嫂笑着晃了晃挂在马鞍上的布袋,“都是你最爱的品种和口味,够你路上吃了。千万别亏待自己——赶路自然要紧,可遇到好吃好喝的,要舍得花钱。你的路费,绰绰有余。”
赵晗青扑到她怀里,极力不要哭出来。绒嫂的拥抱柔软又温暖,一旦陷进去,就不想解脱。
“我也好想亲眼见证,澈流沉冤得雪的一刻……”
赵晗青抬头ᴊsɢ,见绒嫂眼中似乎烧着一团火。“一定会的。楚公的努力没有白费,绒嫂一家的牺牲也并非枉然。”
她不知道自己能兑现多少诺言。背负别人的夙愿,是何其沉重而珍贵的使命。一想到此行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她心中既紧张又振奋。
最后一次谢过二位长辈后,赵晗青便头也不回地骑马远去。
一行人中,只有温嫏嬛母女没有来过鹿狮楼。
小瑜初初降生,去过的地方自然非常有限。
而嫏嬛初涉此地,竟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仿佛在梦里已经游历多次,如今不过是来印证梦境见闻而已。
纪莫邀带她来到鹿狮楼正对面的土坡上,“这方圆几里地,我都转过一圈了,只有这个土坡最符合我母亲的描述。她当年应该就是站在这里,俯瞰楼前惨像。”
嫏嬛凝望坡上剩余的矮墙与土堆,“也就是说,你就在这里出生?”
“纪尤尊离开前把稳婆拍死在屋里,估计后来有人替他收拾了。”
嫏嬛又把头转回来,“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没有一把火烧了鹿狮楼呢?事发当时不烧,是不想招人注目,这很合理。可都过了这么多年,在这样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放一把火,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啊。最诡异的是,有人既然把纪尤尊的尸首都收走了,却还是留着鹿狮楼伫立不倒。”
纪莫邀冷笑,“鹿狮楼不倒,就跟杨浦君能抱着子都躲在楼顶不被发现一样,都是未解之谜。”
“你觉得收走纪尤尊尸首的会是谁?”
“赵之寅吧。”
“这么肯定?”
“祝临雕很少会单独行动,他要是离开涂州,总要有一番阵仗。赵之寅则低调很多,同生会也对他单独行动见怪不怪。更何况事关鹿狮楼,除了他们两个,也信不过年纪更小的来处理。”
正说着,马四革举着一张地图走了过来,“方便打断一下吗?”
纪莫邀斜看了他一眼,“你都已经打断了,还问方不方便?”
“行,那我下次就不问,直接打断。”马四革在二人面前展开地图,“鹿狮楼方圆十里的地形,都在这里了。所有的高低起伏、阴沟巨石,我都有标注。”
嫏嬛仔细看过之后,道:“如此说来,除了鹿狮楼,就属这个土坡最高。我们不能丢了这个制高点。”她又扭头问纪莫邀:“你觉得还有哪些要害之地必须守住呢?”
“鹿狮楼和墓地。”纪莫邀在地图上指出各个位置的方位,“且不说同生会和姜骥急起来,会有毁尸灭迹的冲动,单论位置,此二地与土坡三点围成的这片空地也至关重要。地通关地势平坦,敌众我寡时,最忌讳在这种一马平川的环境正面对抗。我们如果要出奇制胜,必须要在这个范围的外围——在乱石小径、荆棘丛林、断壁残垣这些地方作文章。”
嫏嬛又道:“如果一切顺利,那登河山的人首先会从西边出现,几天后同生会就从东边袭来。一边一敌,我们的策略也会有所不同。我们不知道登河山的队伍会由哪些星宿组成,如果能够预先知道他们的部署,那姜芍就能教我们如何一一击破。”
马四革一边听,一边还不断地在地图上增加备注,“那要怎么预先知道呢?”
“一姐,前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温枸橼一路往西,脑中不断想象自己遭遇星宿后该作何反应。
焉知将如此重任交托与我,我若有什么差池,只怕满盘皆输。
只是星宿人数众多,应对的策略也必须有所不同。
如果能够远远看清他们的模样和装束,足够让姜芍辨认,那自然最好。可那便意味着要在白天行动,这不是她的强项。再说了,如果自己能看清对方,对方肯定也能看清自己。星宿们但凡有一个眼神好的,就会打草惊蛇。
如果是那条老泥鳅的话,一定会有万全之策。
想起自己曾经趾高气扬地挑战龙卧溪,温枸橼真恨不得立刻钻到地里。
我当年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而且这个“当年”,也并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啊。
自己的心境在短短两年间,原来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十二三岁开始叛逆时,母亲就提醒过自己:“在你这个年纪,不要轻易发誓,也不要轻易有什么坚定的信仰——否则等长大了,有你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