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后往土坡之顶进发。
“完全按照惊雀山上的观战棚搭建,是不是非常亲切?”葶苈兴致勃勃地绕着搭好的小棚跑了一圈,“有足够的位置让小瑜活动,棚外能点火照明取暖,里头还能放好吃好喝的。”
嫏嬛将女儿放到地衣上,自己也坐了下来,“这里视线确实无懈可击。你看,连在树林里的姜芍也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远远望向独自在林木间穿梭的姜芍。
自到达之日起,她便终日一人练武,只在早晚两餐才跟大家坐到一块。而就算同席而食,她也沉默寡言,不曾主动参与任何谈话。
“她不让我陪她。”孙望庭两臂交叉,似有满腔郁闷无处宣泄。
“这和你没关系。”纪莫邀劝道,“她蛰伏一年多,如今马上就要与骨肉至亲正面对峙,心中肯定五味杂陈,不容得他人再扰乱心境。”
嫏嬛抱起琵琶,叹息道:“她不是在担心自己力有不逮……以她的武艺,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她是担心自己矫枉过正,伤了星宿们的性命。”
孙望庭“哼”了一声,“有些星宿可不会顾忌这么多,姜骥更不会。”
嫏嬛道:“即便面对要杀自己的敌人,也怀有恻隐之心,这也许就是姜芍跟我们的区别吧。越是能轻易杀人,越是要有自我约束的觉悟。”话毕,她开始弹奏《第八章》。
“这曲子起名字了吗?”陆子都问。
“没有。”纪莫邀轻笑,“跟女儿的大名一样,在脑子里迷了路,死活想不出来。”
嫏嬛扁嘴瞪了他一眼。
小瑜伸展四肢,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啊,一姐好像回来了。”葶苈指着西边路上跳出来的身影,随后便立刻下坡去迎。
温枸橼气喘吁吁地跑上坡来,一头便倒在嫏嬛膝边,“看到了。”
披毫地藏猛然睁眼,坐了起来。
“噢?”吕尚休揉了揉灰狼的脑袋,“是谁吵醒你了?”
地藏晃了晃身子,一直盯着山门方向。
“是不是要来了?”吕尚休自语道。
只见龙卧溪“嗖”地从林中飞出,“他们来了。”
洪机敏笑道:“师侄把日子算得挺准。”
这是吴迁第二次登上惊雀山。
还是那座山、那片林、那条溪、那座桥。临近山顶,耳边鸦雀无声,脑中喋喋不休。
如果见到温葶苈该怎么办?我自然不会杀他,可万一别人要伤他呢?总不能飞身保护吧?那该成什么样子?
“迁公子,这次你必须要争得头功啊。”缪泰愚鼓舞道。
吴迁不懂,喜欢邀功请赏的缪泰愚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自己脱颖而出。自己是掌门的女婿兼外甥,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头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缪泰愚在拉拢他的好感,这样在自己执掌同生会后,他也不会失势。
真奇怪,一个平日那么愚钝短视、粗枝大叶的人,任由自己妻离子散,却在这种事上比谁都精明。
“吴迁,你走快两步,去叫门吧。”祝临雕指令道。
“遵命。”
大部队止步于石桥处。吴迁一人登山,百步之后跟着缪泰愚,缪泰愚百步之后又跟着祝临雕与赵之寅。
之所以这么做,是考虑到无度门本来人数就不多,如果带一百多号人堵在人家门口,会反衬己方的领队不能打,只能靠人数取胜。
吴迁独自走在最前面,心里倒意外地很轻松。如果后面没跟着人,他会更轻松,轻松到能在门口跟无度门议和,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等我下山时,背后会不会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他深呼吸,埋头专注脚下的台阶,不敢再想。
看到无度门的牌匾了。
吴迁心头一惊,提前止步。
只见山门大开,里头静谧异常。
他一步作两步行至门前,见一位老者在用左右手互相博弈,空气中飘着淡淡薄荷茶香。
老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来了啊。”
吴迁眨眨眼,硬是迈不出步子进去。
老人问:“阁下手提缨枪,可是吴迁公子?”
“正、正是。”
“公子为何止步不前?”
吴迁也很想知道答案。
“前辈可是无度掌门吕尚休?”
“正是。”
“前辈的弟子们呢?”
这个问题好蠢。他难道不知道我是来杀他们的吗?肯定都把人藏好了。
“那请问公子又是否孤身一人呢?”
吴迁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得缪泰愚在背后吼道:“别跟那老东西废话,直接杀进去!”
吴迁刚要回头叫他稍安勿躁,就见林中“唿”地飘出一人,挡在他俩之间。
缪泰愚挥刀要刺,却一脚踩空,绊倒在台阶上,差点磕破门牙。正要爬起来,对方已经把剑伸到了脖子上。
这次可不是木剑了。
“怎么跟我二哥说话呢?”
缪泰愚恍然大悟,“你、你是……龙卧溪!是你偷了兰锋剑!”
“正是。”
“你、你这老贼,我跟你——”
龙卧溪一脚踩在缪泰愚肩上,竟踩得这虎背熊腰的大汉毫无翻身之力,“连门都进不去,就别学人打架了。”
吴迁气恼缪泰愚丢人现眼,可又不忿龙卧溪如此嚣张,忙提枪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