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忽直勾勾盯着虞芯看。
虞芯眉头蹙起,就在她打算问喝斥船夫时,他却一脸平静地收回视线,站起身,接过她一两碎银后转身丢下两个字。
“上船。”
元棂就站在虞芯身边,自然也看见了他的表情。
见船夫已熟练地抄起竹筏,她望着虞芯问,“认识?”
虞芯眼底暗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却只漠道,“不认识。”
元棂闻言,只是淡笑一下,未在多追问什么。
五人依次上了小船。
这条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去划船的老者,五人面对面坐着刚好围成一个小圈。
薛瞻望着越来越远的岸边,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棂看了眼天色,此时的天空乌云遮蔽,没有阳光便无法猜测时辰,眼见已经看不见岸边,她目光自然扫过那划船的老者。
刚看他的脸估摸也有四五十岁,只是他却没有一丝老人家的沧桑步履阑珊的感觉,反而身姿笔直,昂首挺胸,给人一种肃然的感觉。
元棂打量一番,他也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明锐的回过头。
两人视线相撞,元棂只能尴尬地笑笑。
顾子鉴回首,礼貌问道:“老人家,不知此处是何地?”
老者目光放向远方,声线低沉道:“此乃阳胪与琼州的交界处,阳江。”
莫斗微微往后仰,靠在船板上看着在江中悠然游转的鱼儿,不禁感叹一声:“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此话一出,元棂与顾子鉴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
顾子鉴薄唇紧抿,脑海中忽然记起在陈府时,元棂交代他写的和离书。
元棂则暗暗安慰自己,本来她就不打算在回顾府,现在又摊上师门与玄灵派的恩怨,更加不能回去连累顾府。
“你....”
“我忘了写。”
两人同时开口。
一旁的薛瞻跟虞芯视线也转了过来。
“写什么?”
元棂贵人多忘事,早不记得了。
顾子鉴见她竟然忘了,心中不觉闪过一丝喜悦,可又随即觉得如若自己说出来的话,她会不会现在就要求自己写?
望着元棂忽闪忽闪的明眸,他忽然有一丝紧张,袖下的手微微攥起,默然看了她良久,最终却只道:“没有。”
元棂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静默了两息,空气突然沉寂下来,耳边只有竹筏不断摆动水面的声音。
元棂稍作犹豫后,还是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股不舍的心虚,闷声道:“顾府我就不回去了,劳烦你转告你祖母与夫人她们,我对不起她们的厚爱。”
顾子鉴闻言半垂着眼帘,忽然声音变得很轻,“......好。”
莫斗抬起头,看看元棂,又看看顾子鉴,一个神色忧伤,一个情绪低落。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也知这小师侄若是无法将身上的妖力除掉的话,那佛门也不是他能呆的地方。
想罢,他忽然意味深长轻叹一声:“说不定很快就又见面了。”
顾子鉴闻言突然想起陈府发生的事,他下意识愣住。
元棂见虞芯跟薛瞻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生怕她们细问,只能干笑一声。
忽然船势一转,对岸上突然出现一座小鼓包,随着船身不断移动,那个小鼓包演变成一座十米高的小矮山。
众人皆被引起了视线,慢慢的,莫斗开始皱起眉头,接着是顾子鉴,然后是元棂,薛瞻,最后才是虞芯。
只见那山上竟都一个个垒着一座座小土峰,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连立石碑的空地都没有,整座小岛弥漫着透着一股诡异的森气。
可对于船上修道者来说,除了那一层阴森外,上面还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影,有些断臂,有些断腿,几乎没有一个身体是完整的。
人头挤着人头,多得仿佛只剩下一双双森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
薛瞻倒吸了口气,元棂头皮都麻了。
撑船老者扫了她们皆是肃然的脸一眼,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淡淡解释道:“三十年前此处是曾是两军交战之地,蛮桑一战此处淹葬了十万条人命,此战后,阳江的水都足足红了半个月,附近有些胆大些的百姓,于心不忍便拾些悬浮在江面的断臂残躯随意埋葬起来的。”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莫斗微蹙气眉,这些亡灵生前是士兵,本就杀气重,死时又逢杀气最重的时候,还被人埋在孤岛之上,日积月累间孤寒,使得其身上的煞厉气不是他等修为可以超度的。
顾子鉴亦懂的此理,只沉默着收回视线。
薛瞻于心不忍,还在观望,元棂见状连忙拉回他的,叮嘱道:“别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他们。”
这东西一旦发现,便会不死不休,也不是怕打不过,而是玄灵派还在后面追着呢,她可不想在惹一堆麻烦事。
虞芯看着船开始偏向对岸的方向,船尾竟开始往孤岛方向转去,她瞬间冷眉回头盯着老者道:“你想做什么?”
老者眉峰一皱,似乎很紧张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