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悲伤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是一股震惊之色。
老妇似乎很满意他当下的神情, 一阵报复的快感闪过脸上。
她咧着嘴冷笑着再一次强调着:“她就是当年唯一一个没有死在你家将军亡魂刀下的小女孩,柳无忧。”
其他铺快闻听此言,脸上皆是一惊。
那孩子, 竟一直躲在杀父仇人的眼皮子底下。
在场唯有元棂跟薛瞻一脸不解。
刑生不知过来多久才找回自己震失的声音, 此刻的他半垂着眼帘,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只注意到他的双肩微微颤着。
“所以.....无忧是故意接近曜儿,故意接近我们, 只为了找机会杀我们,是吗?”
老妇冷哼一声:“杀你倒不必, 我们只是想让将军尝一尝挚爱死在眼前是何感觉罢了。”
刑生闻言, 突然崩溃地抬起头冲向老妇,也不顾上她身上的怨气, 伸手就去抓她的双肩, 嘶吼道:“煜儿跟曜儿有什么错!他们一直真心待无忧, 也一直真心相待你, 你们怎么对他们下得去手?他们去哪里了?快说无忧将人抓到哪里去了?啊?!!”
老妇人听着他那句句真心,思起那两孩子这十几年来,对自己与小姐的温暖, 心中也露出一丝悲痛愧疚,她忽沉默地听着他嘶吼。
元棂皱着眉, 上前拉开失去理智的刑生,“你先冷静一下吧。”
刑生被她拉退两步,扭头犹如抓到一根稻草一样,跪在元棂身前,乞求她:“道长,求求你,救救那他们吧,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薛瞻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扶起是刑生,安慰道:“你先起来说。”
元棂听他与老妇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未知前因后果,也不敢贸然出手。
只能道:“你且说明原由,我再作打算。”
刑生一愣,竟一时不知从何启齿。
老妇人见状嘲笑一声:“怎么?你没脸讲吗?没脸说,我来说。”
刑生如鲠在喉。
“当年南蛮休战,那南蛮细作却偷偷潜入城中,在阳江上流下了毒,阳胪的百姓本就靠饮阳江水而活,只过了两日,全城的五万百姓就惨遭毒手,那南蛮将军派人送来书信,要求只要送上将军的头颅就可以送上解药,可是柳大人又如何下得去手,却不得那同样中了毒的小知县,为了自救,就偷偷派人送去边防图,那南蛮如约送来解药却在同时偷袭了军队。”
“柳大人解药都来不及服用,便领着城兵取解救,谁知道最后也只能救回三千人。将军同其他两万七千人全都葬送在阳江边,鲜血染了半个月。后来柳大人只因有愧于将军,不愿服解药,并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最后朝廷生怕此事公告天下,会遭他国嘲笑,便只是偷偷斩了那知县。”
说到这里,老妇人忽然悲痛一呜呼,“可你们那个将军又是如何待柳大人的?他磨刀霍霍,亦不听解释,只半个时辰屠近柳府近百人,若不是那张公文书为老爷证清白,只怕此刻小姐也早已灰飞烟灭了。”
“你以为你们将军自此守着阳胪城,为百姓消灾解难便可以抹去他灭柳府的事实吗?他是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大好人,可老爷呢,老爷的冤屈又有谁替他平?老爷心心念念的百姓,又替他做了什么?世人只知三将军,无人犹记柳序世。”
老妇越说戾气越大,她满眼憎恨。
刑生早已泪流满面,他张了张嘴,无力地替他的将军辩了一声。
“可将军他.....又何处尝不是痛苦。”
亲眼看着追随自己的兄弟一一惨死在自己人的出卖中,又屠尽柳府方知自己杀错了人,沾满了罪孽的双手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
薛瞻听得直呆在原地。
元棂愣住,久久无法回神。
身后同样不知真相的铺快亦是痛涕流面。
想不到真相是这般曲折。
“他痛苦,难道就不该死吗?”
刑生无言以对,他替他将军跪求老妇:“可那曜儿与煜儿又做错了什么,要替这段仇恨的牺牲品?他们自幼本就是战孤,只是我们收养的孩童罢了,求求你,放过他们,求求你。”
边说边朝她磕头,他额头用力的磕着地面。
几下就磕出鲜血来。
老妇似乎有一刻动容,但很快又被掩了下去,她眼神空洞地望向院外漆黑无星点的时夜空,喃喃道。
“天道本就不公,这世间从不缺无辜之人。”
刑生听言虚脱地趴在地上,崩溃低哭出声。
他恨,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无忧是柳序世的遗孤,也恨自己没有阻止那一夜的屠府的将军。可这些事,他又如何预知得了。
元棂心间震撼,在老妇轻描淡写的字语间听到了十几年前的凄风苦雨,惨绝人寰的故事。
“唉。”
她重重的叹了一声,即便时神仙来了,都论不出对与错。
薛瞻暗暗擦掉眼角的泪珠,这是他下山来听过最惨一事。
都怪那个万恶的南蛮人,竟使如次下三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