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心看着这间教室的学生。
他们虽然因为畏惧陈君心，而老老实实做卷子，但目光是游离的，精神都没有集中。
这些学生知道末位淘汰劝退，知道要撤班，却也不怎么重视。
这里面一部分人，下学期不会再见面，还有一部分人，会成为他的学生。
陈君心明年会被安排带班，已经确定他是会考班的班主任，年级将问题学生交给他，他负责管好这批人，保证他们拿到毕业证，让他们顺利度过高二。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集体欢呼着交卷。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考试。
陈君心跟另外一位监考老师一起收卷子，看着一张张错漏百出的卷子，忍不住叹气。
现在是98年，大学虽然在扩招但本科文凭还挺稀罕，没有那么普遍。
能读大学固然好，读不上一般学生、家长也都不在乎。
等到大学本科遍地走的年代还要二十年，到时候这些人也都成家立业……
如何对待这批学生，怎么教导他们，是否要鼓励他们再拼一把？该怎么去鼓励？
陈君心一直在思考。
*
期末之后，学生放假一天后拿成绩。
数学组的判卷很轻松，也很快。就是年级平均成绩令人心忧。组长龙老师直摇头，直说这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卷子改完了，保持密封状态交给教务处，由他们拆开密封统计成绩。
陈君心交完了卷子还准备跟组长龙老师商量下学年带班的问题，路过政教处的他立刻被李主任给抓到谈心。
“小陈，来来来，坐。”李主任满脸堆笑，还给倒了一杯茶。
陈君心不情不愿地坐下，还要保持微笑。
自从秦良辰那件事之后，李主任就认准了要将他拉到政教处。
陈君心已经委婉地拒绝过，可李主任不放弃。他心里其实有点烦了，可又不能跟未来的副校长搞差了关系。
“听说你们年级让你带会考班？”李主任愁着眉。
陈君心：“没错。”
“老郑这老狐狸，哼！”李主任鄙夷地低语，她说：“你完全可以拒绝的，我政教处这边是真的需要你。你过来了，就可以不带班。”
21中会考班是什么垃圾情况大家都清楚。学校奖金考评又很没人情味，一个毕不了业全年奖金都没了。
现任11班班主任郑老师，原本该他的会考班班主任。结果，他借口陈君心管得了问题学生，就将差班甩给新人，自己解脱。不像话！
她倒是能帮陈君心解决这个问题，就看他愿意不愿意。
“李主任，也没什么。当老师的，什么样的学生都要带。”陈君心道。
李主任笑容灿烂：“那我可要提醒你，带会考班要注意方法。你是新人，我怕你走进出现误区。”
“误区？”陈君心问。
“新人教师，容易热血上头。看着学生不上进，就努力鼓励他们努力考大学。”李主任叹息：“这就是纯粹浪费时间了。他们既然都进入会考班，保证他们毕业就好。对于跟不上高二的学生，要及时做思想工作，劝他们退学另找出路。大学终究是少数人读的。让明显没有可能念大学的学生早日去该去的岗位，这是为他们前途着想。”
陈君心皱着眉，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着就不愉快。
“高二上学期，我认为还是竟可能劝导、鼓励为主。”陈君心委婉地反驳。
会考班，说白了就是被放弃了。家长学校放弃，学生也自己放弃，读两年拿个文凭了事。
都说节约时间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发光发热。可他们还没成年呀！能去哪儿？
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为什么不浪费在学习上？去苦一把，去拼一拼？
就算本科没有指望，还有专科，再不济还有高职。
就算什么都考不上，努力拼搏一年，哪怕没结果也是有意义的。
陈君心没打算逼着所有人去高考。有些孩子确实条件所限，他们没那个能力。可身为老师，如果劝都不劝，一点鼓励都不给直接放弃，那未免太冷漠，太不负责任了吧。
*
陈君心没想着说服李主任，她是从学校的角度考虑。
他只埋头听她传授经验，回头他自己琢磨自己的事。
直接放弃学生是不行的，可是他又该怎样劝？
谈了快半小时，陈君心才能政教处出来。
离开学校途中路过操场，一颗篮球倏地突然飞到他的眼前。
一旁的人高声提醒，惊恐万分，陈君心眼睛都不眨地接住。
汪博笑嘻嘻道：“陈哥，不好意思！我的错！”
他身上披着校队的球衣，整个人神采飞扬。
汪博出事后想明白了。他为了争取回归小队，真的玩了命学了一个月，成绩小幅进步。
有班主任张晓云做担保，他教练接受了道歉也心软为他争取，汪博背着处分重回了校队。
开学被对手按在地上摩擦的校男球队，在主力中锋归位后恢复了昔日风范。汪博也在比赛中为校队立下汗马功劳，处分也因为重大立功表现撤了。还成了改过自新的典范。
“陈哥，我数学及格了吗？”汪博扭扭捏捏地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