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七七一愣，不由自主别开视线。
符尘是对的，如果不给他们一线希望，让他们以为炸毁这个世界后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
她松开手，后退半步，一股冲动在喉头盘旋，想要将“我们会有别的办法”吐出，可理智却一次又一次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不能引爆这里，那这个世界就会一直处于凝固状态。他们成了时间的囚徒，再也无法离开，直到真实世界被入侵，被吞并。
“七七，你别忘了，大部分学生都是为了活下去被迫参加的考试。”符尘艰难爬起来，没让尧七七看到他流血的后背，“你明白的。”
尧七七眸色微黯，她明白。
“那个……”查克声音凉得发颤，“你们俩能不能先看一眼视频会议？”
两人同时看去，只见屏幕上众人瞠目结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或惊恐或震怒，大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
符尘血都凉了。
他按的静音……不是闭麦……
“我试图提醒过你们，我真的试图提醒过你们。”查克抬手掩面，为刚刚初见雏形就惨遭滑铁卢的计划默哀。
尧七七狠狠闭了闭眼，打开了声音，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所有怒吼混杂一处，谁的话都听不清。
不过从捕捉到的只言片语来说，大部分都是在骂符尘，骂得狗血淋头。
符尘脸更白了几分，却只是瘫坐在椅子上，看向尧七七：“对不起……”
他不是因自己欺骗众人而道歉，而是因自己失误造成计划流产而道歉。
尧七七站了片刻，盯着屏幕里的人，半晌开口道：“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也听到了。”
她一开口，众人陆续安静下来。
等到最后一道声音也沉默了，她才继续说：“我分不清我们现在是人还是香灰，如果是前者，那么在爆炸的瞬间，我们就会死亡。”
“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实世界的我们想必还在并肩作战，在寻找对抗精神体的办法。他们也许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翻版的自己，死在这里。”
“但想要现实世界的我们活下去，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哭了，带着哭腔质问：“如果我必死无疑，那现实世界的我活着没活着，关我屁事啊？！”
“在这里，哪怕时间凝固了，我至少还能活着，还能存在！”
他的话也是不少学生的心声，就算没有人接话，光从表情上来看，也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尧七七双手撑在桌角，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现实世界正在展开一场大战，正如之前学生会公开的那样，大战中，精神体正在无差别攻击人类所有历史阶段。”
“一旦大战失败，人类不复存在。”
“不只是死亡，精神体可以在时间流中截取你的人生片段，在你出生之前就杀死你，让你从未诞生过。”
“我也觉得在这里更加安全，至少凝固的时间不会伤害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现实世界的我们的亲人，朋友，街角遇到的陌生人，都会彻底消失。”
“这次计划是以我们的生命去完成的，我无法勉强你们，也不会勉强你们。我给你们思考的时间，五分钟后，拒绝执行此次计划的，可以退出视频会议。”
李慕云神色冷清，毫不迟疑地开口：“我不需要考虑，我加入。”
她从来是能将集体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上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
其他人沉默不语，暂时没有人退出，但也没有人表示支持。
漫长的寂静中，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姗姗呢？”
“你们谁见秦子姗了？F班秦子姗，校花，你们谁见了？”
马斌满脸焦急，他刚刚一个一个窗口看过去，却没看到秦子姗的视频界面。
正是这时，一个新的视频连线接通，失去了一条胳膊的钱组长狼狈至极，一见到尧七七就瘫软下去，跪倒在路中央。
还不等众人问她发生了什么，就听她声嘶力竭地一声哭号：“七七！”
“姗姗死了！”
“姗姗死了！”
马斌的脑子嗡一声，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刺破耳膜，像一根鱼线从左耳钻入，骤然从右耳穿出。
他看着钱组长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仍然缺氧。
马建吓得半死，抱着哥哥一个劲儿喊，死死掐住人中，却发现马斌的脸都凉透了，像死人一样。
约莫半分钟，马斌的双眼才重新聚焦，扶着马建的手坐直身子，呆呆看向尧七七。
他没问秦子姗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没有看钱组长一眼。
他只是木然开口，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问题：“如果我们只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只是香灰……”
“那是不是意味着，现实世界的我们，还活着？”
尧七七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道：“我不确定。”
“你就告诉我，秦子姗，是不是有可能在现实世界，还活着。”
他语速很慢，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以至于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楚。
尧七七看着他，点头：“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