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叫什么。”前面的人忽然侧头说。
“……我就叫，你管我。”
“离我远点，我嫌丢人。”
“我还没说跟着你跑丢人呢。”
音落，手腕上的力道一松，“那你自己跑吧。”
“……我瞎说说都不行了？小气鬼。”宋乐鱼生怕自己被丢下，连忙伸手抓住他。
卫豫沉默地看着两只交缠的手，一冷白一暖白，她的温度比他高，掌心的温暖一丝一缕传递过来。
他往回抽了一下，没抽动。
视线往上，落在她脸上。
昂着下巴，红润的嘴巴高高撅起，一对眼睫却颤个不停。
这是她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气的表现，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自然能一眼看透她倔强下是紧张。
两人僵持片刻，卫豫用力抽出来，然后反抓住她的手，“不丢下你，胆小鬼。”
他的手大，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手包住。
旁边有家便利店，他拉着她过去。
宋乐鱼撅起的嘴慢慢放下，脚步轻快，像小鸭子走路似的一摇一晃乖乖跟他进去了。
卫豫：“饿不饿？”
宋乐鱼：“饿。”
卫豫：“要吃什么，自己拿。”
宋乐鱼：“腿断了，你帮我拿。”刚才跑太久了，小腿一阵阵发酸，她找了个空位坐下，再也不想起来。
“自己拿。”
“你帮我拿嘛。”宋乐鱼双手撑着脸蛋，耍赖皮似的撒娇。
卫豫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沉默转身，去给她拿了。
过了一会，他拿着结好账的饭团和酸奶走过来。
宋乐鱼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等他撕好包装给她。
酸奶旋好瓶盖，饭团撕开塑料包装，露出半个。
她很喜欢和卫豫一起吃东西，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
饭团递到她面前，她才看清不是以前常吃的牌子，“你没买以前那个吗？”
“卖完了。”
她“哦”了一下，低头乖乖吃手里的。
卫豫坐在旁边玩手机，玩了一会后侧头看她吃东西。
宋乐鱼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什么都不做，就专注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时而变大时而变小。
他有个时候会想，小小的嘴和小小的肚子怎么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玻璃，他们面朝玻璃坐。
外面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灯光映在宋乐鱼眼底，卫豫看着看着，思绪逐渐飘远。
……
“你也要走了吗？”一个女孩背着粉色的小书包站在教室门口，她想出来但又不敢出来，身后的教室空无一人。
“小鱼儿，快和老师进去。”后面走来一个女老师，想把女孩拉进去。
女孩扒拉着门不肯进去。
今天是上幼儿园第一天，妈妈说要听老师的话。
可是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就连卫豫也要走了，她不敢一个人在教室。
老师很好，但卫豫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比起老师，她更信任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卫豫。
“你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了。”女孩小声恳求，眼眶已经红了，好像他走的话，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小小的卫豫站在走廊上，一边是宋乐鱼，一边是拉着他手准备带他回家的妈妈。
卫豫沉默许久，看着宋乐鱼泛红的眼睛，突然动了——
他松开妈妈的手，朝她跑过去，不忘回头跟秦玉丹说，“妈妈，我等会和宋乐鱼一起回来，你先回家吧。”
秦玉丹有些无奈，蹲下身和宋乐鱼商量，“小鱼要和阿姨一起回家吗？阿姨等会和你妈妈说一下。”
“不要。”她抽了抽鼻子拒绝，眼里透着倔强。
秦玉丹继续试图说服两个孩子，什么方法都没用，只好托付给老师，她先回家做饭，等韩雅琴把两个小孩带回来。
岁月更迭，兜兜转转。
后来，卫豫知道了当初宋乐鱼为什么执意要等到妈妈。
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宋海军和韩雅琴事业最好的时候，为了多赚钱，经常不着家。
因为没时间照顾小孩，所以他们就把宋奶奶接过来。
他知道宋奶奶对宋乐鱼的态度，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因为宋乐鱼不是男孩，宋奶奶一直嘴里有话，喜欢叨咕，虽然不会少吃少喝，但总归没有那么细致。
后来宋乐鱼学习好，让她在外有面子，才舍得给出几分好脸色。
那会宋乐鱼也就是屁大点的小孩，不爱吃饭，吵着要爸爸妈妈。
宋奶奶一句话让她把哭憋了回去——“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才让我这个老太婆照顾你，你不好好吃饭我也不要你。”
她本意是为了让宋乐鱼好好吃饭，但大人一句无心的话被孩子听进心里。
并且一直记在心里，记了很久很久。
那天是宋乐鱼第一天上幼儿园，妈妈答应她一定第一个接她回家。
幼儿园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身边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她等啊等都没等到妈妈。
她以为被抛弃了，所以说什么都要妈妈来接。
在她的认知里，妈妈来接她了就不会丢下她了。
从那以后，卫豫知道宋乐鱼对丢下这个词很敏感，敏感到只要流露一点点迹象她都会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