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没有,快进去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两人加快脚步并排往前。
拐进安检口前,她最后回身望了一眼。
外头的身影分明已经远到模糊,只剩轮廓,她却觉得他的笑容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她眼眶忽的一酸,心头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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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队后,别的队员都在稳步进行冬训、集训,参加国内外的大小赛事,储备体能的同时,也为七月的世锦赛做准备。
邹砚宁却像个局外人。
一开始的一个多月是每天重复着枯燥无味的下肢训练。
四月底,手肘恢复情况稍好一些后,每天的日程又渐渐加入右臂的康复训练。
和下肢训练的枯燥相比,手臂康复的过程让她在做运动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看不到尽头的无力感。
已是傍晚。
别的队员们陆续离开训练馆前往食堂。
邹砚宁瘫坐在场边,仰头盯着天花板看。
她一下接一下在沉沉呼吸,额头冒出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又被她反手随意一抹。
齐雅套上外衣正要往外走,余光扫见她没动,又折过来。
她轻声喊:“砚宁姐。”
邹砚宁坐直,眼底有些空洞,“怎么了?”
齐雅在她对面蹲下,“一起去吃饭吧,你中午就没吃多少。向师兄出去比赛前可是嘱咐过我们,要监督你好好吃饭。”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监督什么,”她摇摇头,“你先去吧,我有点累,休息会儿。”
小姑娘仍旧不起身,满眼担心看着她,她只好挤出微笑,伸手赶人:“快去吧,我歇会儿会去的,真的。”
无奈,齐雅还是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训练馆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气息终于喘匀了些,扯过毛巾擦完汗,她重新拎着球拍回到场中间。
左手拿稳球,右手握稳拍,侧身架拍,转身引拍。
只差最后一步。
挥拍发力将球击出。
白球没能飞多高,被横在中间的球网揽住,轻飘飘落在地面上。
这么简单的一个挥拍击球动作,从前她可以自信地说闭着眼睛也能做好。
可现在,就算是这样一步步在心里把动作要领念得滚瓜烂熟,右臂却根本使不上力。
邹砚宁俯身盯着自己的手臂看,手掌不自觉开始发颤。
她用力握拳,抑制住这阵颤抖,又捡球继续刚刚挥拍的动作。
但循环又循环,重复又重复,一整晚过去,她预想中从前那种高远球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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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
邹砚宁一个人躺在宿舍,春末的风不算扰人,轻悠悠从窗口扫过,却还是激得她一阵烦躁从心头涌起。
她揪着被子翻滚几下,沉沉叹了口气,抓过耳机塞住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入睡。
梦里,她正身处一块宽敞的比赛场馆。
看台上座无虚席,大家都挥舞着国旗在喊“邹砚宁”,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她一如往常,挎着球包入场,和裁判员、对手逐一握手致意,随即开始比赛。
对手一记高远球迎面而来,她兴冲冲起跳挥拍,计划用自己招牌式的扣杀得分。
一切似乎准备就绪,她也成功起跳,却在挥拍的瞬间,右手臂一阵剧痛根本没法发力。
最终那颗球落在了脚边,对手在她眼前拿下冠军。
全场的欢呼声仍在,却是为了领奖台上的另一名选手。
她缩在黑暗角落,再也站不回赛场。
画面到这里,邹砚宁猛地坐起来,额头和后背都被一层薄汗占据。
耳畔的嘈杂似乎还没消退,她像惊弓之鸟,按亮床头灯扭着头左右看了好几眼,这才确认刚刚的事情只是个梦。
她起身倒了杯水喂进去,又到洗脸台前捧着凉水往脸上浇。
她抬眼,镜子里的自己被水珠打湿脸侧的发丝,苍白的脸颊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精气神可言。
一捧水泼到镜子上,模糊了自己的倒影,邹砚宁才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的梦,折回床上休息。
教练和队友们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比赛备战,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压力傍身。
这么一想,她没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
连续半个月的时间,她白天都装得若无其事在做恢复训练。
可到了晚上却还是不断被类似的梦境折磨。
异样的状态没能隐藏太久。
晚间,朱青语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邹砚宁拉开门,看清来人,下意识用脚将门后的哑铃又往里踢了踢。
这动作细小,却还是被朱青语捕捉到。
她侧身进来,偏头朝大小不一的三个哑铃上扫一眼,笑道:“别人都睡了你还自己偷偷加练?”
邹砚宁垂下头,支吾:“不、不是,朱导,我……”
气氛这么沉重,朱青语笑意也敛起来,进门扯了把椅子坐下。
她抿抿唇,一本正经开口:“砚宁,你很想参加世锦赛对吗?”
邹砚宁在对面坐下,没抬眼,没张口,只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想呢?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去年在尤伯杯之后完成全满贯征程,今年的世锦赛就是她职业生涯新阶段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