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脏跟着那一声声的闷雷发颤,如果那些雷电劈在了她身上,她必死无疑。
余闲竭力稳住害怕的情绪,声音平稳有力:“我们华国有句古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你不愿意一直待在这里,却也不应该让我和你一样因为你所制造的那些雷电风暴被困在此处。”
“你如此努力地将自己打扮得像一个人类,”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了点它冰凉的盔甲:“那你也应该知道,这种困住我的做法在人类眼里有多不堪。”
她将手中城堡大门的钥匙扔到了它腿边,锈迹斑斑的铁钥匙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一如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一样震人心魂。
她无法战胜蓝骑士,但好在它并不是对人类具有敌意的实体,她可以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去说服它。
在少女的身后,亮得灼眼的雷电从天空中劈落了下来,将满山的黑石劈得粉碎,轰隆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山谷中,犹如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余闲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雷电风暴,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紧握成双拳的手藏进了衣袖里,眼眸中的光锐利又冷淡。
她不曾表现出一丝对它的怯弱,她一直都试图将自己与蓝骑士放在对等的位置上。
僵持许久后,她再次听到了蓝骑士沙哑的声音。
“非常抱歉……”它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没有身体,没有心,没有头脑,没有名字,我的存在是因为人类赋予了我蓝骑士这个称谓,否则我谁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如果没有人类陪同我聊天,我还会像很久以前那样,茫然地躲避在城堡里,畏惧自己所带来的雷电风暴。”
“但你们为我带来了希望,让我看到了我能战胜那些孤独的恐惧……却也在离开level 28时,带走了我的希望。”
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快被雷声淹没,但又顽强地再次发出下一句声音,余闲静静地听着,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道雷声与铿锵话语的交响曲。
余闲这才发现,在level 11.3红灯区时,那位少年使节与现在的蓝骑士,其实都面临着同一个痛苦。
她听到蓝骑士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离开……”
“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砍断…四肢,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它从地面上捡起自己的头颅,朝着她弯腰致敬,一如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态度谦卑又恭顺。
它说:“我渴望拥有一个人类的名字,美丽的名字,在你离开前,为我取一个吧。”
余闲怔忡地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被她放在床头柜处的那朵玫瑰干花。
那朵花早已失去了生机,却被它精心地保存完好,失去水分的花朵其实别有另一番美丽。
她轻声开口:“人类的名字不适合你。”
她在蓝骑士失望之时又道:“不过,我给你送你一个新的名字。”
Rose Knight.
一个英文称谓浮现在她脑海。
“玫瑰骑士。”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哪怕它的长相再可怕,却也有一颗和人类一样柔软的心脏。
山谷中的风暴逐渐变小,雷云依然压抑地遮盖着整个世界,但已经没有最初时那样可怕了。
蓝骑士带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紧闭的门。
它推开门,头颅别开不敢看她,只一个劲地催着她走。
余闲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放进了它的手中。
那是母亲的手机。
“你如果感到孤独,可以在论坛上和我聊天,我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你。”
在门关上之时,一朵干花从门缝之中落入了她怀里。
她听到它铿锵有力的声音:“它被你你忘在了城堡里。”
“别忘了带走。”
她低下头,是那朵精致的玫瑰花。
眼前的门已经消失了。
周围的光线十分昏暗,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层级之中。
这里似乎是一个地表拥有空气腔的蜿蜒隧道,隧道由一些互相纠缠的树木物种组成,往上是被树冠所遮盖的巨型穹顶,她从穹顶的缝隙之中看出去,能隐约看到闪烁的星光。
她将手电筒的光照射向远处,在树木组成的隧道深处,似乎有一个被遗弃、毁坏的遗迹,走到距离遗迹近一些的地方仔细观察,这里杂草丛生,遗迹的大门被许多苔藓和真菌覆盖。
脚下的地面十分难以行走,因为地面的泥土是凹凸不平的,偶尔有奇怪的树枝从地面延伸出来,被她踩得咯吱作响。
余闲抽出唐刀,将阻挡在遗迹石门前的那些树枝藤蔓割断,又用刀刃刮掉了石门上覆盖的真菌和苔藓。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石门上的奇怪花纹逐渐显露了出来。
上面刻画的许多纹路已经辨认不清了,但她依然能从中认出一些熟悉的实体雕刻。
有着许多双手脚组合而成的肢团、还有只有眼睛与裂开嘴角的笑魇、以及尾部分出多条毛瘤的死亡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