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咽了下口水:“为了人道主义?”
安德鲁笑出声来,安琪说:“我们首先得被看作是人,然后才会有人来跟我们谈人道主义。”
所以说,现在就到了赌运气的时候,是要赌自己能在s盟的管理下活到最后,还是试着在行动尚且“自由”的现在做点什么。
如果成功,全员一起逃之夭夭;如果失败,全员一起乱枪打死。
安德鲁不用说了,他对局势的分析能力不比安琪差,从一开始就很明白安置区进不得。
戴文有点迷糊,但他自从滞留奇斯卡之后就一直和安琪、安德鲁厮混在一块儿,服从安排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倒是罗兰还没有感受过性命堪忧威胁——至少没有被拷在军用飞行器的内壁上听士兵说什么“一枪就能解决”,所以安琪本想着她不一定会加入。
而如果罗兰不愿意去希斯特生化所,那事情就有些难办,因为在安琪目前的计划中罗兰是很关键的一环。
不过安琪也不打算强迫她,甚至不会试图劝说。
毕竟这种抉择就是这样,不论怎么选择,都既可能通向生路,又可能通向死路,她觉得只要罗兰自己别后悔就好。
但让人头疼的是,罗兰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立刻就应了下来。
当时安琪抿了抿嘴,没说出话来。
因为她很明白这不是罗兰深思熟虑后的选择,纯粹是因为提出邀请的人是她,所以罗兰才会满口答应,这是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但是她无法用百分之百的把握去回应。
当晚罗兰睡在自己卧室,安琪睡了汉克姆教授的卧室,戴文和安德鲁挤在客厅沙发。
不过安琪其实没怎么睡着,快天亮时还难得地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日出。
因为防护巨蛋由合金骨架和透明材料制成,所以人们依然能看到外面的荒漠。
她一脸漠然地看着巨大的太阳从地平线处升起,然后缓缓向上跳动着,时而被合金骨架挡住,时而又从透明处照亮奇斯卡。
安德鲁的声音从隔壁阳台上传来,看来已经凌晨五点了:“小姐,你这可不是看日出该有的表情。”
安琪呛他:“我就喜欢这副表情看日出。”
而安德鲁依旧油嘴滑舌:“美丽的小姐,难道太阳今天就要爆炸了吗?”
安琪低头,眼神向下看着窗台台面:“我倒希望呢,那样今天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安德鲁看向她:“你要是还没准备好,那大可以中止。”
“我没有什么准没准备好的,主要是你们‘准备’得太好了。”安琪说着将胳膊支在窗台上撑起自己的脑袋,“你们给我的感觉就是确信只要跟着我,就一定能够成功逃出奇斯卡巨蛋,但我真的没有万全的把握。”
“小姐,总想着要万全的把握是做不了事情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要冒险。”他说着点了今天的第一支烟,“老实说我是佩服的,你已经做到了很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大可不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我不是早说过吗?你不可能一个人做到所有的事。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请相信我们都是认真做出的选择——至少我是很清醒的。”
“安德鲁,”这应该是安琪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关于你的行为举止,我其实有个猜测。”
“嗯哼?”
“你是不是真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
安德鲁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安琪感受到嘲笑,把头扭向一边:“我觉得你要么是憋着一肚子坏水,要么是早就不想活了。你对这令人绝望的局势适应得太好了,而且除此之外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老跟在我身边,恕我直言,像个变态。”
安德鲁再次看向她,笑笑道:“我没有女儿。你并不是像我女儿,而是很像我的妻子。”
安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好家伙,我知道我为什么总觉得你恶心了。”
“呵呵呵,”安德鲁笑着去看太阳,此时的太阳已经十分刺眼,于是他眯起了眼睛,“我和她都是新人类,变异方向不同,为了避免生下更加畸形的子女,我们选择了不生育。不过前不久她病死了。”
“她可是个好姑娘啊,”安德鲁说,“总是很平静的样子,反而让人很想故意招惹她,然后就被她暴打——我最爱看她打我时的样子,那可真是潇洒。”
安琪眯起眼睛:“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所以你说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其实也没说错什么。当时我刚办完妻子的葬礼,然后就看到了头条上的《异种法令》。当我看到无数人搭乘飞行器逃难,我竟然还感受到一丝丝宽慰——我觉得正是因为那么好的姑娘死了,世界就开始乱套了。所以当时在军用飞行器上你要是没有进行那波操作,我应该会带着这种疯狂的想法死去吧。”
安德鲁说:“这几天我确实挺开心的,能参与你的故事我很荣幸,要是不幸失败死去,也算是遂了我的愿,我没有什么怨言。如果这样你还是觉得压力很大的话,那其实可以试着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安德鲁说着,又进一步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逃离奇斯卡巨蛋,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平稳地度过余生吗?如果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想清楚,那就无法论及成功不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