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刚刚睡醒,她声音沙哑,一边说一边去看不远处的椅子。
——那里没有人。
“卿卿在看什么?”
宋初姀回神,神情带着倦意,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昨夜睡得并不好,陌生又潮湿的环境让她睡觉如同在打架,一醒来只觉得骨头都散了。
“天不亮就出城来接你了,如今刚到没多久。”
崔忱说着,从一旁拿出一叠衣服,温声道:“听闻卿卿昨夜淋了雨,给你带了衣服过来。”
他说完便要起身避开,却被宋初姀拽住了袖子。
宋初姀:“你今日来的时候,可有见过谁?”
“荒山野岭还能见到谁?”
崔忱笑地温和,用扇子轻轻点了点宋初姀的额头,低笑道:“难不成卿卿昨日淋雨淋出了幻觉,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山野精怪?”
宋初姀垂眸,牵了牵嘴角,却没什么笑意。
“马车就在外面,卿卿换好衣服我们就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崔忱转身,眉眼的笑意隐去,面无表情地出了房门。
宋初姀换好衣服出门时,崔忱正站在连廊里看鱼,天气晴好,地上积水却未消,随便一脚便能踏进污水中。
见她出来,崔忱伸手去牵她,提醒道:“卿卿小心,山中多积水,还是与我一同走吧。”
宋初姀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没有搭上去,只是道:“我跟在郎君身后便可。”
她这人记仇,眼前人昨日才将她丢在这里,如今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闻言崔忱没有坚持,收回手,转身往前走。
“昨夜回去之后,厌儿一直哭闹个不停,说想要他的阿母,后来让奶娘哄了许久才将他哄睡着。”
宋初姀心不在焉:“厌儿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依赖我,再说我也并非他的亲生母亲。”
“祖母得知我们将你留在这里狠狠骂了我们一番,说卿卿会生气。”崔忱脚步一顿,转身看她。
宋初姀一时不察,险些撞了上去。
崔忱及时拉着她,目光落在她唇上的伤口处,眸光深深:“卿卿生气了吗?”
宋初姀反应了一下在明白他是在接上一句话,于是好脾气地道:“没有生气。山中路崎岖,郎君还是不要随便停下。”
崔忱敷衍地点点头,突然道:“卿卿好像很少生气。”
宋初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些废话,有些失了耐心:“郎君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崔忱敛眸:“我只是想让卿卿,活得......自在些。”
说完,他可能自己都觉得可笑,仰头笑了一会儿,才道:“上马车吧。”
宋初姀侧目,这才发现,他们竟已经走出青玄观,崔府马车就在他们身侧。
她心下一松,提裙上了马车。
崔忱紧随其后,坐到她对面,突然道:“淮阴王刘陵昨日死了,被新君亲手斩杀,头颅如今就挂在城门口。”
昨日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宋初姀抬头,不知他为什么会说起此事。
淮阴王作为南夏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行事作风都与小皇帝很是相似。他与九华巷的世家一直相看两厌,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他死了,与崔家应当也没有什么关系。
“卿卿,他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你与淮阴王有私怨吗?”
宋初姀皱眉,她之前怎么不知道?
崔忱微微眯眼,没有回答。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趣事儿一样,他岔开话题道:“我昨日方才得知,新君也并非出身草莽。”
“他祖上是大业朝有名的帝师裴仁,大业灭国后,裴家一同衰落,后人东躲西藏,到了新君只一代,就只剩下新君一人了。”
杯满则溢,月盈则亏。
再大的家族都有衰落的一日,哪怕是裴家,不还是成了乱世之中的陪葬品。
裴姓。
宋初姀心脏重重一跳,突然问:“新君既然出自大业裴家,那是何名讳?”
第15章
药香与血腥气盖住了满殿崖柏香,裴戍面不改色坐在龙椅上,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露出那张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脸。
他指腹在墨迹未干的奏折上点了点,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周问川先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君上不愧是裴家后人,长了一副好样貌,随后又看了一眼那字如狗爬的奏折,暗暗磨了磨牙。
昨日君上突然离开,他在宫里等了一夜,不曾想没将君上等来,却等来了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
——谢琼回来了!
准确地说,是被押送回来了。
距离会稽城破半月,谢琼竟已被千里迢迢地押送回建康。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送来的信件说谢琼身染重病一心求死,恐怕挺不过这个冬天,主帅怕她死在路上不好交代,于是便派了一队轻骑提前将人送回了建康。
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只好捏着鼻子连夜攥着狼毫写了这份奏折,只是上面的字实在是不忍直视。
裴戍敲着奏折的指尖停了,突然道:“什么病?”
“听说是风寒。”周问川摸了摸鼻子。
“区区风寒,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