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刀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伤, 他一开始并未在意,只简单地处理伤口之后便回家睡觉。
不想这一睡就睡了将近两日, 再次醒来的时候, 看到的是哭成泪人儿的小菩萨。
当时小菩萨跪坐在床边,哭得声音都哑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 原来流匪刀上有毒, 他又被她救了一次。
“当时老朽刚搬来不久,就碰上个娘子求救, 一时还有些忐忑。”
老翁说完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裴戍却道:“若不是您,裴戍也不会好好站在这里。”
“是你家娘子哭得太可怜了,年纪那样小,若是早早成了寡妇,未免太可惜。”
他一直都将他们当成了夫妻,他们从未反驳。
裴戍抿唇,想到她也曾为他哭过的。
或许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裴戍也格外重要,与如今的谢琼一样重要。
心中那股郁气微微散了些,裴戍想到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道:“李翁这里可有蜜饯?”
那药太苦,想来她应该还没喝。
“蜜饯没有,倒是有糖。”
老翁摸上晒着豆子的窗台,摸出一粒包着糖纸的糖向裴戍丢了过去。
裴戍接过,转身进屋。
他以为自己进去之后会看到小菩萨背对着他赌气,黑漆漆的药汁分毫未动地摆在桌上。
可事与愿违,他推门而入,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屋子以及盛过药汁的空碗。
人不见了。
屋子内窗户大开,呼呼冷风灌进来,正好能容一人跳出去。
裴戍脸色难看,目光向屋内一扫,见斗篷也没了,彻底被气笑了。
离家出走还知道穿厚点,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笨。
裴戍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明知道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还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在桌上留下一袋银子,裴戍立即追了出去。
建康城内大街小巷四通八达,但宋初姀最熟悉的路莫过于回九华巷的路。
她凭着记忆往回走,冷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她觉得那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一见到他就对她动手动脚不说,稍不称意就要生气。
他凭什么对她生气,明明是他将她从被窝里带出来的。
这般想着,她越走越快,却在转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一人胸膛。
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宋初姀忍不住蹲下身子。
“卿卿?”
略带迟疑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崔忱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宋初姀抬头,看着眼前的白面郎君觉得有些眼熟。
崔忱将她拉起,冰凉的指尖揉了揉她的额头,道:“卿卿有没有事?”
他目光掠过她的唇,果然红得有些不正常。
“这个时辰,卿卿是刚从宫里出来吗?”
崔忱几日未归家,还不知道眼前人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宋初姀听不懂他的话,略微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自己应当是认得眼前人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见她不说话,崔忱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宋初姀只觉得这个人的手比她自己的还要冰凉,有些不舒服,于是想将手抽出来,却没有抽动。
身边萦绕着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宋初姀对眼前人的印象越发不好。
她正想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宋—初—姀!”
她转头,刚刚还与她争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正阴恻恻地看着她。
宋初姀面色一冷,直接躲到崔忱身后。
裴戍看到她的动作,脸色更加难看,目光也落在了崔忱身上。
“过来。”裴戍出声:“不是觉得药苦,本君给你带了糖。”
宋初姀心中一动,想要从崔忱身后出来,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君上这个时辰找臣的妻子可是有事?”崔忱出声,行了一礼垂眸道:“若是有事,臣可代劳。”
裴戍微微眯眼,这是他三年后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崔七郎。
这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子、废物、贪生怕死之徒,如今竟在他身前站得笔直,说什么代劳,他也配?
“崔忱。”裴戍嘲讽道:“你连自己都护不了,还想要护别人吗?”
崔忱脸色一变,抓在宋初姀手腕处的手渐渐松了。
还是这么废物。
裴戍看向宋初姀。
“过来。”他再次开口。
宋初姀对上他慑人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两步。
他现在与之前很不一样,宋初姀突然就有些害怕。
注意到她的动作,裴戍眸子一沉。
“我不过去。”宋初姀摇头。
裴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尽量温和道:“宋翘翘,你先过来。”
想到刚刚这人凶自己,宋初姀更加不愿意过去了。
“我要回去!”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崔忱拉住了手。
“卿卿,不可对君上这般无礼。”
宋初姀皱眉,对上裴戍的目光,微微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