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则扮演起开心果的角色来,每天陪在皇上身边陪皇上说话,吃饭,甚至到了晚上,他等着皇上睡着之后才会离开。
一时间,弘昼又成了香饽饽。
就连老九等人都舔着笑前来找弘昼打听皇上的近况,不管皇上见不见他们,皇上心情不好,他们还是要来乾清宫慰问一番的,即便只是晃荡一圈再回去都成,不然,那就是不孝。
可对着老九等人,弘昼是三缄其口,宛如锯嘴的葫芦,谁问都不说。
若老九步步紧逼,他就会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九叔,您问这些做什么?难道,难道您是想篡位?”
老九自是连连否认。
弘昼却对着他步步紧逼起来:“您既然不想篡位,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我告诉您,您这是叫窥探天子行踪,搁在从前,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老九在弘昼跟前碰了一鼻子灰,自不敢多问。
就连对着四爷,弘昼也没有多言,直道:“阿玛您放心,皇玛法有我照顾,我不会叫他老人家有事的。”
四爷一听这话,果然没有多问。
四爷倒是放心了,但弘昼却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想当年,太后娘娘故去后,皇上大病了一场。
但如今在弘昼看来,他倒是宁愿皇上大病一场,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整日闷闷不乐,甚至昏昏沉沉,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便是有他陪着,但皇上每顿饭吃的还没有猫儿多。
这一日,御膳房前来问中午皇上要用什么菜,连魏珠都拿不出主意,便去问弘昼来。
一开口,魏珠的声音里隐约带了几分哭腔:“……弘昼小阿哥,您说这该怎么才好?这几日下来,御膳房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可不管御膳房呈上八大菜系哪一种,皇上顶多就用上一两筷子。”
“这才几日的时间啊,皇上就瘦了些,奴才可急死了!”
弘昼微微叹了口气,道:“皇玛法心情不好,便是你们送上满汉全席,皇玛法也没胃口。”
想了想,他道:“这样吧,当日我听皇玛法说故去的二伯最喜欢吃鸡汤煮千丝,公公要御膳房晚点上这道菜!”
魏珠心里猛地一跳,低声道:“弘昼小阿哥,这样不好吧,这皇上见了……岂不是更加睹物思人?”
自废太子被幽禁后,皇上跟前就再没出现过这道菜。
弘昼正色道:“公公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想解铃之前需知道如何系铃,总不能让皇玛法一辈子都不吃这道菜吧。”
魏珠想了想,便下去安排了。
到了用晚点时,魏珠刚带着小太监摆上鸡汤煮千丝这道菜,皇上就如他预想中的脸色更沉。
皇上更是冷冷扫了魏珠一眼。
这一眼看的魏珠腿肚子直打颤,忙跪了下来。
弘昼适时开口道:“皇玛法,您别怪魏公公,是我要魏公公上这道菜的。”
说了这话不算,他还给皇上夹了一筷子鸡汤煮千丝。
不得不说,他觉得废太子还是挺会吃的,这道菜是如其名一样,千丝种类繁复,用的是牛肉丝,羊肉丝,猪肉丝,鸡肉丝等等荤菜,再加上莴苣丝,蒿子丝等等素菜,因菜式不一样,所烫的时间也不一样,要保证每一样菜最好的口感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
更不必说这鸡汤更是用野稚鸡放在砂锅中足足熬了三四个时辰,熬的是喷香扑鼻。
这道菜不仅好吃,更是色泽鲜亮,很是好看。
弘昼吃了一筷子鸡汤煮千丝,忍不住微微颔首,直说好吃,继而他才道:“皇玛法,二伯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您再怎么伤心难过,二伯也活不过来了。”
这等话,早在太后娘娘去世时,他就已说过一次。
如今即便再劝,大概也是差不多的话。
弘昼直道:“皇玛法,反正您也没什么胃口,您同我说说故去的二伯吧。”
“从我出生至今,也就见过他两次而已。”
皇上将碗里的鸡汤煮千丝吃了,这才道:“保成小时候很听话懂事的,小小一个,朕可怜他出生就没了母亲,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养着。”
“便是你的叔伯等人没说,朕也知道,他们都觉得朕偏心。”
“朕承认,朕的确偏心。”
“不仅因为他是故去孝仁皇后所出的嫡子,更是因为他是大清未来的君王。”
“只是后来朕将他看的太过于尊贵,尊贵到他眼中无长辈,无兄弟,一人独尊,后来更是圈养起男宠来。”
说起这件事,他仍记得当初自己是何等难受,微微叹了口气道:“后来他行事是越来越离谱,残害兄弟,觊觎皇位……朕忍无可忍,只能将他废掉,可后来又不忍心,再次将他复立为太子。”
“弘昼啊,你知道这世上叫人最难受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失望,是失望之后给人希望,再叫人狠狠失望,这等感觉,就好像一次次将你从泥里拉到天上,再狠狠将你摔下来。”
“当年朕就是这样的感受,所以多年里,朕不光不能听人提起保成,甚至连他喜欢的菜式都不愿看到,看到了只会徒增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