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皇上只差人请掌柜的进来结账。
那掌柜的从前因四爷带着弘昼等人过来吃饭,没少挨训,想着这次弘昼带了人过来结账,便也没给折扣,张口就道:“一共是二百二十八两银子。”
皇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
那掌柜的越看越觉得皇上穷酸。
呵,区区两百两银子,竟将这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就看在弘昼的面子上耐着性子道:“这位爷,两百多两银子在咱们天香楼着实不算贵了。”
说着,他更是一脸为难道:“这样吧,我看在弘昼小阿哥的面子上,这顿饭收您两百两银子算了,实在是不能再少了。”
皇上冷笑一声,道:“两百多两银子在天香楼用一顿饭不算贵?掌柜的,我问你,你一个月月钱多少?”
那掌柜的眼里有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笑道:“您问这些做什么?”
“您不知道,京城中咱们这些当掌柜的的月钱可是不能对外说的。”
皇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指了指弘昼身边的小豆子道:“你一个月月钱多少?”
突然被点名的小豆子吓得连忙跪地,磕巴道:“奴才,奴才一个月月钱是二两银子,这还是太子爷见奴才们在阿哥身边当差用心,又涨了半钱银子之后的月钱,想当初奴才们刚来阿哥身边伺候,一个月也就一钱半的月钱……”
皇上认真算了起来:“好,就打你一个月月钱二钱银子,两百两银子抵得上你一百个月的月钱。”
“如此算下来,即便你不吃不喝也要八九年才能攒这么多钱。”
他这话一说,雅间里的气氛就尴尬起来。
连弘昼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他可是一口气吃了五只烤乳鸽,都快抵得上小豆子半年的月钱了。
那掌柜的更是心想,这穷酸的老头说这么多,该不会要赖账吧?
若是这老头真的要赖账,看在弘昼小阿哥的份上,他到底该不该要钱?
好在皇上并未继续说下去,只要魏珠好生算一算,看是不是花了这么多银子。
当他知晓天香楼最好的雅间都要另收银子后,脸色是越发难看,可他却是冲着掌柜的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当朝太子,没有赖账的习惯。”
“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魏珠,将银子拿给掌柜的。”
掌柜的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多谢您了。”
皇上扫了魏珠一眼,吩咐道:“将剩下的菜都装起来带回去吧。”
剩下的菜?
哪里还有剩下的菜?
弘昼觉得狐疑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今年还是第一次吃天香楼的饭菜,食欲大开,一桌子菜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他忍不住道:“皇……皇上如今勤政爱民,咱们大清国泰民安,这些菜就不用带回去了吧?”
带回去了难道皇上还会吃?
肯定不会的。
皇上却淡淡道:“带回去吧。”
“我晚上吃。”
魏珠连忙张罗起来。
一旁的掌柜的看皇上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视,也就是弘昼在,他不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随后,掌柜的就客客气气将他们送下楼。
皇上下楼时和方才上楼时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他看着满屋子的富贵人,一个个是觥筹交错,喝的是满面通红。
他忍不住轻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人里,只怕大半都是朝廷重臣的家眷。”
士农工商,虽说商贾有钱,但身份最低,赚的都是些辛苦钱。
正正经经的商人,又有谁舍得一顿饭拿出几百两银子来?
说完这话时,皇上已带着弘昼走出了天香楼门外。
方才皇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只觉得高兴。
可在他见识到天香楼那昂贵的菜单,看到过天香楼里一个个食客后,再看到街上的老百姓,只觉得这些老百姓面容消瘦,衣着质朴,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弘昼低声道:“皇玛法,您这是怎么了?”
“想当初阿玛第一次带我们来天香楼吃饭时,也是与您说的差不多的话。”
“回府之后,阿玛更是连晚点都没有用。”
他扶着皇上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里只有他们祖孙两人,他想了想才道:“皇玛法,我大概知道您为何不高兴了。”
“虽说我年纪不大,却也偶尔听阿玛与十三叔谈起过朝堂之事,他们说大清如今虽看似是国泰民安,可边疆却是战事频频,京城是国都,自然富庶。”
“但是在甘肃,云南等地,吃不饱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还有卖儿卖女之人。”
“可不少朝廷命官不仅不想着为您分忧,却是趁乱贪赃枉法,实在是可恨至极。”
顿了顿,他更是道:“就说这天香楼吧,就算真如那掌柜的所言,一只只乳鸽是吃珍珠米,喝玉泉水长大的,可一只烤乳鸽也要不了二两银子啊!”
“我想那些人不是冲着天香楼去的,而是冲着天香楼背后的九叔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