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这一瞬的拖延工夫,瞑昏逃走了。
第73章
白昼剑上的力量并不重, 但那只是对瞑昏而言。
剑尖穿透了对方的胸膛,未有半分留情地刺穿了他的心脉。
白昼有往回收的动作,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湛剑捂着胸口轰然倒地, 他的面具被震碎, 鲜血从他的双眼和口角流出。
白昼没能追得上已经逃走的瞑昏, 回过头才注意到他。因为他的目光是那样难以忽视,不带有半分遮掩得看着祂:“师父……”
白昼的剑尖垂于身侧, 滴答滴答地淌着血,祂的神色冷漠, 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带有半分感情,如同在审视一个死物。
“师父……”湛剑费力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伸手去抓剑锋,白昼的法器亦是祂的一部分, 蕴含着属于光明的力量。这种力量和煦也炙热,像一把火灼烧湛剑的伤口,让他的血流得更快。
神明不为所动:“我已将你逐出师门,不必再叫我师父。”
湛剑突然出现让瞑昏得以逃脱, 白昼难免生气, 祂更气自己再一次心慈手软。祂冷漠地举起剑,指向湛剑脖颈上跳动的血管:“是谁派你来的?你背后的主人是谁?”
湛剑的意识再慢慢涣散,他根本不怕白昼的剑, 反而用手将剑锋抓得更牢:“多年前,我就该死在师父的剑下了, 我有愧于您……”
“既知做错, 为何还要隐瞒?”白昼厉声问道:“当年对我发过的誓全部都忘了吗?”
“不敢忘。”只有到临死一刻,湛剑的眼神才敢如此大胆, 痴痴地望着祂:“师父教我以天下为己任,我不敢忘。可徒儿是自私之人,在徒儿心里,有比天下苍生更重要的存在。”
说罢,他竟松开手,直直地往白昼的剑上撞去,白昼见状,猛然收手,可是为时已晚,剑上残留的势呼啸着吞没他,他身上那股邪魔之气这是神剑所最憎恶的。
他油尽灯枯,狼狈地半卧在地上,两鬓的发一点点染白,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不敢去对视祂的眼睛。
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说,想为自己辩解,他这一生受到了太多误解,起初他也试过去解释,后来才发现世人并不值得他去解释。
他曾经是一个好人,为了自保,不得已变成一个坏人。
再后来为了师父,他愿意心怀苍生,重新去做一个好人。谁知命运捉弄,他让师父失望了。
到这一刻,他已明白许多事情无需再解释,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丝魔气从身体里逃逸,那时他作为容器的身体也将分崩瓦解。
谁知祂走至身前,祂的眼睛像许多年前那样平静,像失去颜色的深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做了祂多年的徒弟,湛剑自然知道祂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解释的话?
他最不想辜负的人是师父,偏偏在师父眼里,他已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当年他被人发现身藏魔气,押至师父面前,师父只问了他一句:“你是否与魔界勾结?”他说不是,师父便信了他。
后来他“叛变”,也让师父颜面尽失。
湛剑低声说道:“一切是是我罪有应得。”
“好。”过了半晌,白昼不再看他:“就当是,我当年错收了你这个徒弟。”
湛剑的心猛得一痛,竟然比刚才元神被撕扯还要痛,这种痛楚让他心中涌出剧烈的挣扎,不复之前的坐以待毙。
他向上伸出手,就像是努力去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梅景胜以为他要攻击白昼,急忙上前挡在他与白昼之间。
“无妨。”白昼看着他吃力地一点点地向自己爬过来,最终只是轻轻地攥住了祂的衣角。
“师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没有入魔,当年对您的承诺,我……我做到了。”
他这将近万年的苦楚,不过是化为这短短一句话,而这痛苦也在今日终结。
他的身体化为轻烟,只留下一颗洁白无瑕的圆珠,像是那种只能在深海寻觅的千年海珠,然而如此纯洁无瑕的灵魂,竟然来自湛剑。
梅景胜抓住那颗想要逃窜的灵珠,伸手将它递给白昼,说来也怪,那颗灵珠在碰到白昼的手之后竟然安静了下来,好像游子流浪一生,终于找到了归宿。
此珠乃湛剑残余的元神所化,白昼只需看一眼,便知湛剑死前所言不假,他确实没有变成魔物,可他身上的魔气如此浓厚……
白昼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与魔气相伴上千年将近万年,他不是仙也不是魔,而变成了一个被魔气改造的怪物。
这个祂因为一时可怜而收下的小徒弟,祂好像从未弄懂过他。
梅景胜及时开口:“但不管怎样,他致使魔神祸乱人间是真,当年害死紫卿老祖也是真……神主实在不必自责……”
梅景胜太了解祂了,元紫卿的死是白昼心头的一根刺,纵然祂对元紫卿已经没有感情,可是元紫卿为祂而死,祂多少心里是有愧的。
“我只是觉得……”祂将那颗珠子攥于手中:“我竟然没有看透我这位小徒弟。”在湛剑死后,祂还是承认了他。
“已经有太多人离开了我,曦禾,元紫卿……”白昼的语气透露出一种疲惫:“景胜,我不希望你也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