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里头的哭声却渐渐有增大的趋势,庄太后难得温和的声音也透了出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四阿哥也许是注定与你们无缘,你哭得这样伤心,四阿哥走得也不安稳啊。来日方才,你和皇上,还会有别的孩子。”
“可我只想要四阿哥,他还那么小,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他的阿玛额娘。”皇贵妃声音近乎嘶哑地喊着:“皇上,您是天子,是真龙转世,您想想办法,让四阿哥活过来啊。”
“爱妃,四阿哥已经走了。”顺治声音悲痛地说道。
顺治话音刚落,皇贵妃突然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门帘道:“一定是有人害了我们的孩子,皇上,一定是有人看不惯您那么疼惜四阿哥,故意害了四阿哥啊!”
门帘外头,站的便是皇后与后宫其他福晋妃嫔。
顺治又何尝没有怀疑过,四阿哥一直体弱,顺治派人暗地里查过的,皇后、佟福晋、董鄂福晋、陈福晋、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福晋,顺治都叫人查过,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四阿哥不是被人所害,正如无数个太医所告诉他的那样,四阿哥只是身体孱弱,难以存活。
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生下的孩子不能叫他一声阿玛,顺治心里不比皇贵妃难过,然而他理智尚在,他起身再度将皇贵妃搂紧怀中,低声安慰:“爱妃你冷静一些。”
皇贵妃自然冷静不下来,饶是她平日多么的贤淑大度,丧子之痛,依旧让她失去理智,她再度喊道:“是佟福晋,不,是董鄂福晋......”她一会儿说佟福晋,一会儿说董鄂福晋,声音之大外头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福全和玄烨小脸冷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紧紧地依偎着自己的额娘。
董鄂福晋和佟福晋也有些心慌,倒不是她们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是架不住皇上对皇贵妃那令人又羡慕又憎恨的宠爱,万一皇上信了皇贵妃的话.......两人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孟露,孟露便按了按她们的手臂,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放心吧,有庄太后在,她是不会容许皇贵妃胡言乱语的。
孟露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里头就传出来庄太后的声音来。她见皇贵妃哭哭啼啼个不停本就已经心生厌烦,又听她开始胡乱攀咬,而顺治只是轻飘飘一句“爱妃冷静”、“爱妃别哭”,庄太后顿时失去了耐心,不悦道:“哀家看皇贵妃悲伤过度,怕是患上了失心疯,竟敢随意诬陷他人。”
顺治立刻道:“皇额娘,皇贵妃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四阿哥......”庄太后冷冷地打断她:“接受不了便可以胡说八道吗?福全和玄烨都那么大了,若是由着皇贵妃胡言乱语,流言传了出去,福全和玄烨还怎么在宫中立足?董鄂家和佟家又会怎么想?”
“......”顺治默默不说话了,皇贵妃也再度将全身靠在顺治怀里,低低地啜泣着。
庄太后看着顺治赤红的眼眶,到底有些不忍,又放软了声音道:“四阿哥幼年早夭,后事需得尽快办了。皇贵妃伤心过度,难免无暇顾及后宫之事,就先在承乾宫把身子养好吧。”
庄太后的安排也很是妥当,顺治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点了点头,继续一下一下地抚着皇贵妃因为情绪起伏过度而微微佝偻的背。
不多时,寝殿的帘子被人掀起,庄太后面色沉重的走了出来。
她先是安慰了下董鄂福晋和佟福晋:“皇贵妃刚刚的话,想必你们也听见了,不必放在心上,她也是悲痛过度才会胡言乱语,哀家已经申斥过她了。”
董鄂福晋和佟福晋只低声应是。
庄太后又看向其他人,叮嘱道:“都回去吧,眼下皇上和皇贵妃,怕是也没工夫见你们,回去守好各自的门庭,这段时间别生事。”
众人原本也不期望着能见顺治,因此庄太后说完后,大家便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眼泪,一一告退离开。
*备受顺治宠爱的“第一子”就这么去了,即便其他人原本心里对这个阿哥还有种种嫉妒不满,可谁也不会跟一个可怜早夭的孩子计较。因此皇贵妃因为四阿哥的薨逝而病倒后,后宫许多人还怀着真切的同情去探望过皇贵妃几次,只是谁也没想到,同样是早夭的皇子,在顺治这却是天差地别。
巴尔福晋所生的大阿哥当年夭折,皇上也只是命内务府挑个合适的日子给下葬了,死后的哀荣是全然没有的。
可四阿哥却不一样了,顺治不仅下令为四阿哥修建陵寝,还追封四阿哥为和硕荣亲王。
他还下旨让朝廷官员皆去和硕荣亲王的坟茔前祭拜,百官心里自然颇多意见,可谁又敢表现出来呢?
于是只能装出一副悲痛模样,对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的牌位跪下磕头。
这样的举动,孟露就忍不住想,四阿哥在阴间能承受得住这样大张旗鼓的祭拜吗?
会不会折了他下辈子的福分?
可这话孟露也只敢放在心里,不过庄太后却看不下去了,她将顺治叫到慈宁宫,再度苦口婆心道:“额娘知道你疼那个孩子,可他到底还小,你让百官去祭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顺治表情平静,只淡淡道:“只要能让皇贵妃开心一点,让他们去磕个头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