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自己辍朝五日,以示对皇贵妃的哀悼,又下令让京中亲王以下,满汉四品官员以上,再加之公主以及王妃以下的命妇齐聚景运门外,为皇贵妃哭灵五日。
虽已到了秋日,可京中的天气多变,早晚奇冷,到了中午又是烈日炎炎。
孟露就听说哭灵的文武百官以及命妇中,有几位上了年纪的,都晕过去好几次。
可即便如此,顺治依旧没有开恩让他们先回去,只是命太医在一旁守着,谁要是晕了,立刻便有太医上前针灸至醒,再灌上一晚浓浓的参汤。
他是铁了心要让百官们为自己的皇贵妃哭丧,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那些人即便是把自己哭死了,皇贵妃难道能活过来吗?
这还没完,八月二十一日,皇贵妃薨逝的第三日,顺治再度下旨:“奉圣母皇太后谕旨,追封皇贵妃董鄂氏为皇后,以示褒奖。”
庄太后气得摔了一整套茶具:“哀家可没有这样的谕旨,如今皇后还在,他就追封一个妃子为后,当真是不将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孟露:她不笑难道要哭吗?庄太后说这话也是有意思,看不惯顺治行事,倒是把火发到她身上了。
不过她已经忍了这么些年,面对庄太后的无能狂怒,她自然能做到不动如山。
庄太后气过了也就冷静下来,知道皇后多半是强颜欢笑,又反过来安慰了孟露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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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追封皇贵妃为皇后,又给了她“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这样的谥号,她的后事自然要按照皇后的规格去办。
宫中的福晋格格,外加皇子公主们,每日都得去承乾宫为孝献皇后守丧哭灵,大人倒还好,几日下来,几个孩子便多多少少有些熬不住了,尤其是五公主,几日下来,她就病倒了。
孟露派人去乾清宫请示顺治,可派去的人顺治压根不见,孟露无法,只能咬牙做主,让巴尔福晋带着五公主回到储秀宫先养病。
好容易熬到孝献皇后的头七过了,顺治下令将其梓宫移往景山观德殿安置,那天抬梓宫的,都是满洲的二三品大员,可谓是做足了面子。
之后,顺治又请了一百零八名德高望重的僧人为孝献皇后诵经祈福,超度亡魂。对于顺治此举,大家表面上称颂顺治情深,心里却觉得恶心,他一面赐死了孝献皇后生前伺候的三十名宫女太监,一面又为孝献皇后举办这样隆重的水陆道场,做这无用功有什么用?
孝献皇后的梓宫虽已移到景山,可顺治对她的哀悼却未结束。十月初八,顺治亲临寿椿殿,亲自为孝献皇后断七。十一月的时候又说遵从孝献皇后的遗愿,下令延迟秋决。
至于后面他让官员撰写的《孝献皇后传》、《孝献皇后语录》,以及顺治亲自撰写的《孝献皇后行状》等等一系列悼念哀册,无疑于给他营造出一个多情天子念念不忘美人的形象来。
他甚至有一度鬼迷心窍,叫了僧人入宫,打算剃度出家,不过最后以庄太后要烧死那僧人,顺治不得不暂时妥协而告终。
庄太后一开始还被自己儿子的这一系列疯狂举动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去找顺治理论,但顺治只是冷着脸置之不理,被逼急了就顶上一句:“孝献皇后都已经去了,皇额娘还要跟一个死人做对吗?”
庄太后气结,咬牙拂袖而去,再度闭上了慈宁宫的大门,诵经静心,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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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献皇后去后,宫中一直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氛围,主要是顺治在悲伤,其他人即便有什么喜事,表面上也得装出一副悲戚之状。
这股悲伤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九阿哥出生,顺治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宫里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可过了没两日,五公主便病重不治,幼年夭折了。
至此,巴尔福晋所生的一子两女,全部夭折,孟露都怕巴尔福晋撑不住,也跟着去了,可她去看巴尔福晋,见她虽脸色不好,但见了人依旧是有说有笑,偶尔会红一红眼眶,可没过多久便又擦干眼泪,对孟露道:“皇后娘娘放心,嫔妾没事。”
没事就好。
孟露安心的回到景阳宫,开始筹备今年的除夕。
八月的时候死了孝献皇后,前几日宫里又没了个孩子,今年的年宴节目,可不好安排,孟露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没留意,后宫又出事了。
巴尔福晋意欲买通八阿哥的乳母,置八阿哥于死地。
孟露听到消息时都愣了,她呆呆地反问:“你说巴尔福晋?”
阿木尔道:“皇上已经命人将储秀宫给围了起来。”
“皇上呢?”
“估摸着已经到了储秀宫了。”
孟露来不及多想,迎着骤然而至的大雪,匆匆忙忙就往储秀宫赶,上次乌雅福晋意图谋害孝献皇后,之后被顺治杖责而死,她只怕巴尔福晋也受到这样的对待。
可等她到了储秀宫后,那里却很是安静。
巴尔福晋就跪在院中的雪地里,顺治在廊下坐着,孟露听见他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