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随和一笑,脱掉外穿的斗篷随手往架子上一扔。
他坐了下来,姿势较以往随意了些,幽幽回道:“我也是没想到大哥的胆子,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
胤祥呵呵一笑,便即走到胤禛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四哥,这事,咱们该什么时候告诉皇阿玛?”
他这一问,胤禛却是犹疑了。
胤祥脑子里深深记得四哥之前说的要静观其变一事,于是自己沉吟着道:“这次的事,三哥那边似乎也得了信,不过三哥的人应当是还没查清那蒙古喇嘛去年频繁出入直郡王府邸的缘故,不如,我们助三哥一臂之力?”
三哥吗?
胤禛眉宇轻轻蹙起,想了想道:“三哥与二哥的关系,一向比我们更亲近些,若是他知道大哥谋害三哥,想必一定会出面为二哥讨回公道吧。”
胤祥明白四哥也同意将这件事交给三阿哥去办,便附和道:“那是自然。”
眼看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兄弟两深知此时他们必定得沉得住气,能让别人代劳的事,就尽量让别人代劳吧。
如此,就算有惹火上身的可能,这火终归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胤禛叮嘱道:“好,你小心一些,不要让三哥察觉到我们也知道了这事。”
胤祥笑嘻嘻道:“放心吧,三哥的心思,没那么活络。”
说完了事,胤禛又留胤祥在四贝勒府邸用了晚膳,晚膳毕,这才离开回了自己府邸。
*十月十五这日,夜幕降临的时候,康熙帝已经将折子给批完了。
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这时有太监端着后妃的牌子走了进来,请示他今夜打算歇在何处。
康熙帝骤然想起自己似乎已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后宫了,他低头瞅着那些牌子,随口问道:“今年五月入宫的秀女是哪个来着?”
“回皇上,今年入宫的秀女姓陈,如今正住在永寿宫后殿。”
“永寿宫?倒是不远。”康熙帝呢喃着:“今夜就她侍寝吧。”
秀女陈氏很快就被送进了康熙帝寝殿,康熙帝也沐浴了一番,正打算去就寝,这时梁九功又走进来回禀:“皇上,三阿哥递了折子,求见皇上。”
康熙帝此时心里正想着今年刚入宫的陈氏,闻言就皱眉道:“让他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梁九功低着头,咬咬牙道:“皇上,三阿哥说,他有紧要事启奏皇上,说是关于太……关于二阿哥的事。”
提到胤礽,康熙帝总算上了心思,他出了昭仁殿寝宫,去了平日面见朝臣的弘德殿,沉声道:“宣他进来。”
须臾,三阿哥胤祉快步走进。
康熙帝待他行完礼,抬手道:“起来吧。”
然而胤祉却依旧跪着。
康熙帝睨他一眼,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来求见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胤祉还没说什么,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他喉咙吞咽了下,忐忑道:“皇阿玛,儿臣是想禀报大哥谋害二哥一事。”
“你说什么?”
康熙帝原本一幅闲适从容之态,胤祉这话一出,他面容倏地一凛,倾身问道:“你再说一遍,胤禔干了什么?”
胤祉趴跪下去,额头抵着地板,迅速调整了下呼吸,一字一句地道:“皇阿玛,自二哥被幽禁后,儿臣一直就在想,二哥与父皇父子情深,又得父皇多年悉心教导,他怎么会做那些事?”
“儿臣觉得,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不过儿臣始终不曾放弃,一直暗中查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儿臣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康熙帝微微眯了眼,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拦截贡品,暴戾不仁,殴打诸王贝勒以及纵容手下亲信敲诈勒索等事,胤礽都没做过,是有人污蔑他的?”
胤祉怔了怔道:“不,二哥的确做了那些事,但却并非他所愿。”
康熙道:“什么意思?”
“儿臣发现,自去年中秋过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就与大哥交之甚深,时常出入于大哥府上,且每次出入,都是夜深人静之时,儿臣一琢磨,发现二哥开始行差踏错之时,正是那蒙古喇嘛频繁出入直郡王府邸之时,若说是巧合,儿臣也实在不信。”
“且那蒙古喇嘛自太子被废后就没了踪影,儿臣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幸而苍天有眼,几日前,那蒙古喇嘛的行踪,终于被儿臣给查到了。”
说到这儿,胤祉直起了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皇阿玛请看,儿臣前几日派人抓住了那蒙古喇嘛,这便是那蒙古喇嘛的认罪书。”
康熙帝伸出手接过,打开仔细看去,上头所写,正是那蒙古喇嘛的口供。
那蒙古喇嘛招供的一清二楚,说原本他只是寺里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僧弥,平日多受寺中同门欺负,常常被殴打苛待。
后来有一日偶然被胤禔所救,自此他便投入胤禔门下,再之后就是胤禔指使他行禁术诅咒太子一事的来龙去脉。
康熙帝看完,两只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半晌未语,仍旧跪着的胤祉心脏也七上八下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