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三花就翘起漂亮的大尾巴转身离开了。
三花揣着一兜的罚单巡山,喝止了一只吃人肉的黑熊精、阻拦了一伙互殴的鳄鱼怪、还武力惩罚了一群企图偷偷翻出漓川进入人类村落的小妖。
一天的充实城管生活结束后,三花回窝前绕了个道, 走到白日路过的榕树洞边偷偷瞟了一眼,空无一人。
她就说嘛。
怎么会有两脚兽想留在这里。
然而,当三花回到那间用树叶杂草堆成的猫窝时, 却忽然发现——咦,她窝呢?
潦草猫窝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用木头搭建而成的树屋, 虽然歪七扭八却有着精心计算过的承重。
不仅如此, 树屋里还隐隐约约飘出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三花钻进树屋,和七岁的白川大眼瞪小眼。
白川先一步开口:“我、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随便煮了一点……”
三花终于沉下脸, 语重心长:“人类, 如果你是因为今天我帮你赶跑了胡狼而将活下去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低头, 露出埋藏在厚实毛发里还未结痂的伤疤:“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妖, 我保护不了你。”
白川端着木碗, 呆愣愣站在原地。
半晌后,他放下碗, 拿起搁在地上的包袱,朝大门走去。
他应该是要离开了吧。
三花想。
万万没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小男孩竟然从包袱里取出一把草药,用牙碾碎后,将汁液涂在了三花的伤口上!
“你……你干什么!”
“今天找花妖打听你住处的时候顺、顺便采了一点……”
本来是想给自己用的,没想到正巧用在了三花身上。
白川又揪出几片草药,往自己嘴里塞,苦得眼泪口水直流:“没、没毒!你看,我都可以吃进去!”
一阵清凉漫过背上的伤口,淡淡的酥麻减轻了疼痛,三花默了默。
她悠悠走到白川煮的那一锅蔬果大乱炖前,用肉垫沾了几滴舔了舔……险些没呕出来。
下一秒,软乎乎的长毛三花忽然凭空化成了人形——说是人形,其实只有一张人脸和大体的躯干。
可爱的小圆脸上镶着两颗琥珀珠子,小巧圆润的猫耳一弹一弹的。虽然能站立行走,可爪子依然是猫爪的模样,只是灵活了不少。
她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把那一锅黑暗料理倒进了废渠。
从外面拖了半只大鸟的尸体进来,三花手起刀落,将鸟分块架上了火堆。
她面无表情烤着鸟肉,余光瞥见白川怯怯站在墙角,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三花撇撇嘴,嘟囔道:“猫可是肉食动物……你若是觉得残忍,走便是了。”
白川摇摇头。
三花背上的三道爪印很显然是这只大鸟留下的。
他挪动着细碎的步子,和三花相对而坐,鼓起勇气:“我只是觉得……要是能加点调味就好了。”
生命之间似乎总有一种暗号。
就好像母女吵架后,打破僵局的常常不是道歉,而是“饭好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菜”。
白川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三花忽然安了心,仿佛他们只是路过漓川秋游的孩童。
“……”火苗笼着三花精致的脸蛋,“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花花。”
白川猛然抬头。
“我、我叫白川!”他激动得咬破了舌头,“谢谢你愿意留下我!”
花花递给他一条烤鸟腿:“先说好喔!你不可以离开这件屋子,否则出什么事我不管喔!”
白川重重点头。
点下了小孩子心里最重要的承诺。
那之后,白川度过了一生中最温馨安稳的日子。
有地方睡,有东西吃,不再需要和师父一起在街上坑蒙拐骗,骗到了就有几文钱吃面,骗不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花花每天会在树屋外丢下偷袭她被反杀的妖怪残骸,白川谨记“不可离开树屋”,只伸出一只手拖进屋里。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川渐渐长大,厨艺也渐渐变好。
某天,花花带着一身伤痕回到树屋。
白川照例为她敷上草药,突然惊觉,自己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他笑道:“以前觉得你比我年长,现在看来,倒是我像你的兄长了。”
“少占我便宜喔!”花花梳着漂亮的毛发,轻哼道,“我马上就要三百岁了!我只是外貌停止生长罢了,哪像你们人类会一直苍老,直到……”
直到死亡为止。
花花忽然收住了嘴。
白川垂眸,眼底有一瞬的黯淡。
很快,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指着树屋外的月亮:“今天八月十三了,十五就是中秋了。”
“什么是中秋?我只知道你说每月十五都会变成一张大饼。”
“八月的大饼更圆更亮,我们把这天叫作中秋,是合家团圆赏月的日子。”
“是吗?”花花仰头,若有所思,“那我后天不出去了,我们在家赏月。”
白川敷药的手顿了顿。
他眼角弯弯,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