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然抿嘴一笑,专门选了苏言爱听的话来说,她说:“乐然的意思是你的品味很好。”
“嗯,”苏言这才停住,矜持而客气地回复道,“过奖。”
林乐然嗤笑一声。
手撑着下巴,陈墨然问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林乐然想了想,说:“打官司。”
“趁鄢识峰还在调查中的时候提起诉讼,既然有了司法证明,那鄢家的遗产我也该继承一份。”
“还有呢?”
“还有什么。”
陈墨然悄悄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轻声说:“乐乐,去看医生吧。”
林乐然愣了一会儿,垂下眼睛。
“好。”
苏言把所有餐具都收拾好,放在沥水架上,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客厅,那两个人挨得很近,陈墨然轻声安慰着林乐然。
他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心塞,揉了揉太阳穴,他分不清现在的处境比之前更好还是更糟,和陈墨然之间的关系更近还是更远了。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那就是——他和林乐然的关系,倒是比从前冷冷的互相打量,要拉近太多了。
和情人没有进展,和情敌成为了朋友。
真是离谱中的离谱。
苏言又叹一口气。
还有一周,他就要回罗马了,他真的要回去吗?
深圳百乐集团总部,邓清直接推门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能不预约不敲门冲进来的只会有一个人,所以林州行没有抬头,注意力仍然在手上的材料中,邓清直接说:“苏言还有一周就要回罗马了,瞿鹰这么久也没把他谈下来,我打算自己去。”
“嗯。”
“你和我一起去吧。”
略带敷衍,林州行顺口应道:“为什么?”
没有回应,对面寂静无声,林州行赶紧放下材料抬头,邓清抱着手臂:“不想去算了。”
“想去。”把人拉近一点,对方却不领情,甩手佯装生气,凉丝丝地说,“算啦,一个下挂项目怎么能劳烦林少亲自出差呢!”
“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么急。”林州行笑了笑,“他以后大概都会在国内。”
“是吗?我确认过了,他的行程没有改动。”
“苏言的工作室在罗马,要把重心移回国内总得善后一段时间,等他回国后,已经有了美术馆和官方的合作基础,还需要一个成功的商业项目打开局面,那么边海 G7 地块开发就是他的最优选,到时候是最佳时机。”
“你怎么能确定苏言要回国发展?”
“猜的。”林州行把刚刚正在看的材料递给邓清,邓清翻了翻杨煜青的汇报,读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三角恋”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是陈俪语的妹妹,照片上女孩留着干练又俏丽的中长发,略略高于肩膀,眉眼间有一股韧劲儿,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产生了一丝好奇。
邓清含笑道:“所以,你是以己度人,才认定苏言一定会回国。”
林州行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如果是我,当初就根本不会离开你视线范围内的五米之外。”
咨询师拉上窗帘,打开顶灯,橙黄色的灯光静静地泻下来,为对面那人描出轮廓。
是很漂亮的男人,挺翘的鼻梁连着优美的弧度隐入紧闭的薄唇,颧骨和脸颊线条流畅,长得惊人的睫毛为一双墨瞳画上了重点,显得五官异常精致,他很年轻,登记表格时先是习惯性地写上了 25 岁,随后划掉,重新改成 23 岁。
在膝头摊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咨询师柔和地说:“那我们开始吧。”
“嗯。”
“你叫什么?”
“林乐然。”
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她继续说:“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从治疗的角度来说,整个屋子对你来说都是客观物品,桌子,椅子,灯,还有我,所以你没必要知道我叫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这番言论在林乐然听来就是神棍在故弄玄虚,但他答应了陈墨然要完成这个阶段的完整治疗,因此忍了下来,出于尊重和一点好奇,他还是开口说:“因为我想自杀,所以有人让我来看医生。”
“有人是谁?”
“朋友。”
“女生吗?”咨询师并不用得到回应,而是从他拒绝回答的眼神中得到了某种肯定,点点头,继续说,“她很关心你。”
“是啊。”林乐然低声说,“但是她不喜欢我。”
“她是怎么认为的?”
“她说我太依赖她了,作为朋友的时候她愿意帮我,但是如果作为恋人……”林乐然眯起眼睛,他好像在骤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但因为对方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想分享。
对方没有追问,作为掩饰,林乐然反而开始主动发问,咨询师沉静地回复,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她还没法准确判定他的情况,因此谨慎。
“你会让我吃药吗?”
“我会判断。”
“我非得相信你吗?就因为你是医生。”
“不用,看你自己。”
“我会好起来吗?”
这一次,咨询师用一个问句,回答了这个问句。
“你想吗?”
垂着眼睛许久,林乐然低声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