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周晓红嘱咐梁文华早些睡，拉着梁青臾到病房外坐了会儿。
“你和小徐没事吧？”这些日子梁青臾很少提到徐陆，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当妈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能有什么事，他明天就走了，在家收拾呢。”
梁青臾嘴上含糊，手里不自觉地把梁文华住院的单据一张张打开，抹平整小折痕，像要去找财务报销一样把边边角角对齐。
周晓红太熟悉梁青臾心虚时的模样了，她把梁青臾手里那些单据抓过来，塞回文件夹里。
“你老老实实跟妈说，你说小徐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晓红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病房门，压低声音，“你们说要结婚，是不是商量好了逗你爸开心的？”
“不是……”梁青臾抿抿嘴，犹豫了半晌，“但……如果我不结婚了，可能三十岁以前都嫁不出去了，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到底什么事。”周晓红冷着脸，小时候梁青臾撒谎被她教训时也总是这样，这句话一出，再不老实交代那就要出事故了。
梁青臾没有办法，只得竹筒倒豆子，支支吾吾地把话都说了。
周晓红一听倒是松了口气，事比她猜想的简单：“你个傻孩子，医生都说了，等手术做完，就和正常人一样，你爸反正马上退休，有没有这事他都该好好养身体了。”
周晓红握住女儿的手，她当然是舍不得的，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没有个定性，她那些老同事老闺蜜给介绍的男孩子，别说梁青臾了，连她自己也看不上，全压死在她手里。
好不容易有个梁青臾满意的，他们也觉得好，就是家里情况稍复杂些，人好就行，她也不在意。
“常医生说，她见过最长的二十年才复发……”梁青臾顿了顿，声音止不住暗哑，“我如果跟他走，一年回来一次，我们就还能好好地见二十次，这还是运气好的。如果运气不好呢？”
“前几天来复查那个李大爷，他给我们看的全家福视频里，他手术前什么样子，你看他现在呢？常医生那天问得看我们有没有条件带爸去北京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能做的只有多陪陪你们，所以我哪儿都不会去。”
爸妈眼里她永远是需要偏爱和照顾的孩子，但在她眼里爸妈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了。她只是个普通人，甚至相比之下已经算是很幸运的普通人了，她是该知足的。
“如果不是有那么个糟心的家庭，徐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们那行也是有年龄天花板的，而且什么行业都需要深耕，他这些年一直在变动，在国内已经很难再进到好岗位了。这样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
“他那么好，丢掉这些包袱，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人。”梁青臾伸手抹了抹脸颊，嘴角勉强地勾起，“男人嘛，二十八九，收入高长得好，还没有婆媳烦恼，不正好吗？去哪儿相亲都是抢手货。”
周晓红叹了口气，她知道梁青臾是已经想好了。她这段时间总挂在嘴边说没事的，医生都说风险不大，其实心里也和梁青臾一样没底，但她一直是家里的风向标，她不能被打倒。
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她当然是欣慰的，但也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她也是从二十多岁走过来的啊。
护士过来叫家属过去确认一下费用，梁青臾让周晓红坐着，自己起身跟过去。她前脚刚走，徐陆便提着些吃的过来了。
他害怕进医院，所以之前并没有单独来过。但明天要走了，思来想去还是想来看看。
也想再看看她。
周晓红赶紧抹抹眼角，热情地招呼着：“青臾去护士站了，你坐啊，我去叫她。”
“不用。我就在这儿等会就行。明天航班太早了，没办法过来，所以……”徐陆抿抿嘴，“希望叔叔一切顺利。”
“哎，好……”
周晓红刚从梁青臾那知道了她的打算，一时也不知道该跟徐陆说什么好，闲聊了几句别的，最终还是忍不住拉着徐陆，欲言又止。
“小徐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像青臾，她从小就随性惯了，做事情也总是一时一时的。你们有什么矛盾，你多担待些，有时候可能过段日子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短短几个月，周晓红比他第一次去梁青臾家的时候老了许多，面色憔悴，鬓边也多了许多白头发，徐陆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有缘分的时候，茫茫人海三天能遇见两次，没有缘分的时候，就总是会差一步。
梁青臾从护士站出来在楼梯间坐着发了会儿呆，等她回去的时候，徐陆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周晓红跟她说徐陆来过，还拉着她的手又劝了几句：“我看小徐那样子，他说不定也猜到你的打算了。我看他也是想来找你，结果你半天不回来，今晚妈妈在这儿守着，你回去吧。”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就好好跟人家告别。”
默了一会儿，她点点头。
“嗯。”
回到家，徐陆正在收拾最后几件衣服，梁青臾从背后抱住他，他笑着放下手里的衣服：“不是在医院住吗？”
梁青臾把头埋在他背后没应声。
她上次分手分得轻而易举，对方有了好前程看不上她了，她就皱皱眉放对方自由，气了几天就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