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拂柳很想眨眼示意,完全做不到。
宋相言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不会吧?”
温宛面露惊慌,急急绕到花拂柳身边,“狄公得罪了!”
她边说边凑近花拂柳,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而后惊恐看向宋相言,“这味道与甘泉宫里姑姑燃的紫菘香薰一样……一样的!”
温宛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宋相言也疯了,他急忙跑到花拂柳身侧,“花神捕?”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换作狄翼这会儿必然要开口喝退他二人。
花拂柳仍然未动,表现出来的样子终于让宋相言意识到这是被人封了穴道,宋相言慌的一匹,双手各出两根手指在花拂柳身上一顿乱戳,然而狄翼封的穴道,又岂是宋相言能解开的。
温宛整个人呆站在原地,额间冷汗呼呼往外冒,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这个是花拂柳,那刚刚被他们送走的那个,“小王爷,出……出大事了。”
宋相言完全不敢想象那种可能,然而现在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时候,他忽的蹲下来把花拂柳鞋子扒开,绝望随之而来。
那会儿花拂柳穿鞋之前他不经意瞄了一眼,花拂柳穿的是宫中宫女惯常穿的罗袜,因为袜子藏在鞋里,所以他没准备,花拂柳也没换。
宋相言看到袜子一刻,整个人跌坐到地上,震惊中带着不可形容的慌张。
狄翼被他亲手送出天牢了?
“小王爷!”温宛忽的转到宋相言身边,扶起他,“得让咱们的人知道出去的那个是狄公,得尽快想办法,不然一会儿到法场上可怎么办?!”
温宛提醒的是,宋相言狠狠吸了一口气,转尔看向花拂柳,“花神捕对不住了,我们得先去办事。”
花拂柳如雕塑,一动不动。
宋相言二话不说,急忙拉着温宛跑出天牢。
数息,一条小蛇从天窗位置爬进来,墨绿色的……
天牢外面有大理寺的马车,宋相言在吩咐上官宇沿途传信之后,想要让温宛跟上官宇一并回大理寺,他要追上囚车!
一来人是他放出去的,万一狄翼出事他难辞其咎,死他也要死在狄翼前头,二来有他跟随,但凡自己人都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一路,他得护着狄翼!
温宛拒绝宋相言的安排,执意与他一起上了大理寺马车。
不为别的,生死关头她如何能丢下宋相言一个人面对,再者狄翼不能死,萧臣的计划里,狄翼不能死……
驾——
车夫得令,马车狂纵而去。
鸿寿寺。
入夏,鸿寿寺风景如画,绿荫成行,偶有花香飘过,恬静惬意。
寝殿外,垂柳如烟,三月时嫩芽初长,入夏已经是浓盛茂密犹如一把巨大的伞笼罩下来。
树下有一石台,两个石凳。
石台上摆着一面玉雕棋盘,两侧各有一个藤罐,罐内装有海贝磨制的黑白子。
赫连泽身着一袭深褐色锦缎长衣,手执黑子,不急不徐落下。
棋盘上摆有残局,乃七星谱中最后一页的‘望崖’,“这望崖残局本皇子花了三年时间未破,今日得与魏王殿下一起研究,希望能有所收获。”
萧臣面色不改,手中白子落于‘望崖’对角星位,淡然抿唇,“能将七星谱残局破到最后一局,三皇子棋艺精湛。”
“爱好而已。”
就在这时,媚舞从外面走过来,“三皇子,狄翼从天牢出来了。”
赫连泽闻声看了眼萧臣,随即转眸,“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回三皇子,一切顺利。”媚舞回道。
赫连泽随手从藤罐里捏出一枚黑子,“魏王殿下觉得,今日狄翼问斩这件事有没有可能节外生枝?”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盛世如他所愿
黑子落,萧臣手执白子,纵观残局。
“本王也有兴趣知道,三皇子是希望节外生枝,还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赫连泽摆手退了媚舞,不由笑了,“自然是不希望节外生枝,狄翼不死,他能放任你我交易?”
萧臣落子,“那便不会节外生枝。”
萧臣声音平谈,却有一种无形的顿挫力让赫连泽忍不住抬头注视。
数息,他抬手取子,心底忽有思量。
或许萧臣是真想狄翼死罢!
狄翼到底是大周百姓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存在,他的功勋伟绩在老一辈大周人心里打下深深烙印,纵是不识字的老汉也都能说出几件他耳熟能详的战绩,相传最多的,便是鹿陵封神一役。
囚车自天牢驶离,刚入长巷便有百姓悲伤送行。
道路两侧,百姓神情哀莫,已有人默默落泪,百姓之外,戚沫曦早派神策军手执长棍立于左右将中间道路隔开,以免有人闹事。
囚车所到之处,将士皆以右手执棍,左膝跪地,行至高军礼。
百姓见状终是忍不住恸哭,悲鸣声此起彼伏。
囚车上,狄翼白发苍苍。
他戎马一生,赤赤忠胆,心中所念无非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如今他求仁得仁,死亦足矣。
软垫旁边摆着一个酒坛,他忽的拿起酒坛,扯下用绸布包裹的木塞,仰头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这盛世,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