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周无冕的军师,也只有在温御一经他们面前才会觉得无助,也只有狄翼的生死,他把握不住。
除此之外,他仍然有着让人胆寒的智慧跟威望,叫人心生畏惧。
鹤柄轩没想到战幕会管这件事,甚至不惜因为此事于众人面前跟他叫板,纵然他想动狄翼尸体,然而此事到底师出无名,若真闹到皇上那里,又有战幕施压,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既是军师开口,本相便不强求。”
见鹤柄轩退倒旁侧,几十个刑部衙役也都跟着退下去。
萧臣朝战幕拱手,“多谢军师。”
雨线密集,如素帷落障,空气中弥漫着悲凉萧索的气氛,低沉压抑的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战幕缓慢转身,朝棺椁深深鞠躬。
长衣微荡,银发如霜。
待他起,司南卿急忙过来搀扶。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由其搀扶,走出法场。
萧臣望着那抹萧索背影,心中顿感悲伤,然而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他转身,命抬棺人再次抬起棺椁,离开法场。
温宛跟温君庭搀扶温御,宋相言跟戚枫护着一经,六人同乘大理寺马车离开,如温御跟一经那般严重的伤势,只能回大理寺找李舆,送到普通医馆反而延误时间。
温少行则抱着小小回了西市茅草屋……
苏玄璟没有立时走,而是行到鹤柄轩身侧,二人相视同行,一并去了宰相府。
法场一时寂寥。
除了彼时杀戮中的尸体,还有一具半尸躺在那里,没有人记得……
暗处,李世安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方才转身。
萧彦站不住了,他堆坐下来,双手叩在膝盖上方才注意到,两个掌心早就被汗水哒湿,连额头都沁满细汗。
他虽然不知道萧臣带的棺椁里有翁怀松,可总觉着有希望。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第二次,舍不得。
狄翼身死,莫名会让他觉得,兔死狐悲。
“王爷,我们也该走了。”柏骄从扎纸的轿子里走过来,轻声道。
萧彦摆摆手,“让本王缓一会儿。”
柏骄没有催促,转身回坐到轿子里,“王爷,这里所有纸扎还给狄公往回买吗?”
“买。”
不管人死不死,东西一定要送。
柏骄点点头,没再说话……
另一处扎纸铺子,乞丐也没有离开。
他坐在桌边,看着棺椁从法场入口被萧臣他们抬走,又看到苏玄璟跟着鹤柄轩一并离开,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自己视野里,转回头,望向法场上一片狼藉,残尸满地。
如果不是从头到尾亲眼所见,谁又能说出当时惨烈?
“主子……”师媗走过去,小声轻唤。
乞丐轻轻吁出一口气,“萧臣过来收尸,我们可以理解成,他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可我始终想不通,温御跟一经为何会对狄翼下死手,朝自私了想,狄翼死不死在铡刀下,或者死在谁的手里与他们无关,他们若真心替萧臣着想,就不该沾这血,可偏偏他们就沾了……”
师媗亦看到整个过程,“属下觉得依当时情境,温御跟一经若不下杀手,死的就是他们。”
乞丐沉默,至少他看到的,也是一样。
三剑穿身的确精彩,温御跟一经也都泄出全力,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踏实不下去,“罢了,狄翼以死拉开天杼大戏的帷幕,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锣。”
“我们要入戏吗?”师媗狐疑问道。
“还早。”
乞丐终是起身,从布衣袖兜里拿出一枚他从御翡堂框里顺来的珠子,“你去见一见赫连泽身边的媚舞,把这个给她。”
师媗接过珠子,无论质地还是手感都在昭示一件事。
这玩意是假的。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止血止气
棺椁被八人抬上马车,待落平稳,马车缓缓前行,驶向狄国公府。
萧臣跟在其则,神色间依旧不敢有一丝动容。
他清楚这人前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稍有差池便会引人怀疑,戏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万不能再生枝节。
彼时鸿寿寺,赫连泽得到消息,狄翼独挑温御跟一经时他便猜到那人定不是花拂柳,那一刻他明白了,狄翼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不幸中之大幸,狄翼选中的人尽知内情。
于是萧臣落下白子,残棋未解,他以为狄翼敛尸为由离开鸿寿寺,一方面派人到黄泉界去寻翁怀松,自己则到东市选一樽五重棺柩。
他不知道自己出现的是否及时,也不知道这棺椁里狄翼是否能活下来,甚至在看到狄翼满身鲜血躺在法场上那一刻,他怀疑这所谓的计划是不是错了!
倘若要用狄翼的命换取天杼全图,他情愿用更粗暴的方式毁了天杼,也不想狄翼有万分之一的危险。
然而此刻,他除了把希望寄托在翁怀松身上,再无他法。
深巷里,横着一辆马车。
赫连泽透过车窗,淡漠看向刚刚从朱雀大街上走过去的萧臣,还有那樽棺椁。
媚舞也瞧见了,“三皇子,您说这萧臣演这一出戏是为什么?”
“自欺,且欺人。”赫连泽很满意今日的结果。
狄翼死,北越少了心头大患,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