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看着她,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她与宋相言在一起的画面。
曾有那么一刻,他质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温宛最好的归宿?
他甚至想过成全。
可只是想想,心就疼的不能再往下想了。
他喜欢她两世,上一世放手已经后悔莫及,这一世若再放手,岂不咎由自取?
温宛,容我自私一次好么?
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至少这一世……
时间在无形中流逝,沙漏翻了又翻,烛光微闪时温宛顿笔。
萧臣亦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起身走过去,从温宛手里抽出短锋笔,“今晚先画到这里,这幅赝品不着急。”
他说着话,直接扯起袖子给温宛擦沁在额间的细密汗珠儿,动作轻缓,温柔如水。
温宛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萧臣了,近在咫尺,她抬起头刚好看到萧臣下颚,略有胡茬儿的下颚线条分明,唇薄厚适中,鼻骨高挺,一双眼睛神色清明,剑眉朝两鬓延伸,不张扬也不会压的很低,刚刚好。
温宛情不自禁抬起手,抚上萧臣颈间凸起的喉结,指尖轻滑,玩味一般。
“宛宛,你再摸下去,我可忍不住了。”萧臣声音沙哑,垂眸时神色渐失清明,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动令他瞳孔骤然深邃。
就在萧臣俯身一刻,温宛忽的避开。
她太罪过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勾引萧臣干什么呢!
“你打算做一幅假的天杼图交给赫连泽?”温宛明知故问。
她也动情了,刚刚若非仅有那一点理智把她拉回来,她怕是等不到萧臣亲过来,先把脚踮起来。
终归不能放纵,正事要紧。
见温宛绕回到刚刚位置,萧臣转身,面向眼前图纸,“我自然不会拿真的天杼图给他。”
“他不会发现吗?”温宛狐疑看向萧臣。
“他不会发现,可那个北越细作一定会发现。”
萧臣看着眼前宣纸,“这种皮纸以树皮为主料,纸质绵软耐折,拉力强且有韧性,是工器用纸上选,但有一样,这种以青檀皮为主料的皮纸盛产于北越,在大周几乎没有,大周的皮纸以桑树皮为主,点线原图画在青檀皮纸上,想来是缑如来的习惯,我以青檀皮纸为底作旧,将点线图稍加修改拓在上面,赫连泽从未见过点线图,他必不会信我,加上他与那个细作已有联系,想来会找那人辨认。”
温宛没有打断,听萧臣继续往下分析,“我若非见过天杼原图,又岂会把纸张作旧与原图几乎一样。”
“只要北越细作相信我有原图,一定会出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你画我也画
狄翼若活着,没有人会相信他能与赫连泽交易。
那场戏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萧臣跟赫连泽搭上线,原因简单至极,赫连泽有天杼图,也唯有他能让北越细作现一现身。
换言之,赫连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跟机会。
夜深人静,月影如绢。
早已静谧的朱雀大街上,连花间楼都熄了悬在外面的彩灯,闷热的夏夜,空气中却隐隐浮动着肃杀的气息。
这看似沉睡的大周皇城,又有多少局未破,多少人难眠。
花间楼自仙瑶阁往左是一道暗门。
暗门直通地下密室。
这是一个藏了太多秘密的地方,此刻密室里,夜明珠的光芒照亮每个角度,让黑暗无所遁形。
密室四处围着用小叶紫檀打制的精致书柜,柜格里摆放的是花间楼搜罗的朝廷亦或江湖秘辛,有用的,或者将来有用的。
密室正中间摆放一张偌大紫檀长桌,桌上平铺一张以桑树皮为主要原料制成的皮纸。
皮纸上方,一张只有巴掌大的绢帛摆放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
绢帛应该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要比普通绢帛稍硬,但仍丝滑,上面所画乍一看密集繁复,无数齿轮聚在一起,根本找不出规律所在。
苏玄璟手握短锋笔,依照绢帛上面的齿轮图,一点一点描绘。
他自找回父亲所赠玉笔,发现其中玄机之后便苦修与工器相关的书籍,尤其找来缑氏一族流出来的工器谱及图纸,反复研究琢磨。
苏玄璟聪睿,纵然短时间内不能理解天杼图的奥妙,但落笔有模有样,倒也能绘出九成相似,尤其是上面的标注,如他这般学识,临摹字迹可以做到炉火纯青。
已经临摹一个时辰的苏玄璟额头渗出细汗,握着短锋笔的手背青筋鼓起,稍稍颤抖瞬间,苏玄璟猛然抬手,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气轻吁出来。
他直起腰,后背僵硬 ,随后将笔搁到旁边,双手揉搓,试图让手指舒缓下来。
冰冷目光下,齿轮图将将画足十分之一。
这是无比繁复又庞大的事,但也并非不能出任何差错,前提是苏玄璟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看着父亲留给他的齿轮图,心中恨意鼎沸。
如今的苏玄璟,心中再无爱,无贪恋无迷惘,唯有报仇。
狄翼因何假死?
他跟萧臣演这一出戏,目的何在?
天杼!
由始至终都是天杼!
你们不是想要天杼么?
我给你们!
苏玄璟狠甩两下手腕,重新握起短锋笔,缓慢提气,慢慢俯身,瞳孔变得深暗如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