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德妃在甘泉宫里呆了好长时间,还是笑着出来的。”花扶担忧道。
楚离洛端起粥盅,舀一口送进嘴里。
苦,极苦。
“以温若萱的性子,谁到她宫里不笑着出来。”
有句话叫少年老成计越天,楚离洛就是这样一位女子,纵年纪轻轻,眼中却似藏着千般算计,精芒微闪,便是一个心思。
“主子的意思是,御南侯府不会把温县主儿嫁给三皇子?”花扶试探道。
“太子失势,夺嫡之争才刚刚开始,萧尧便争抢着在皇上面前讨好邀功,后宫里德妃又跃跃欲试……”
楚离洛舀一口粥,粥入唇齿间令她蹙了蹙眉,“本主不禁想问,他们的脑子呢?”
花扶了然,心妥妥的搁回去。
“花扶你知道吗,夺嫡之战这条漫长而又血腥的路,什么最重要?”楚离洛很快喝净盅里的燕窝粥,以拭巾抹过唇角。
花扶想了想,“谁跑在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稳稳当当走到最后。”
楚离洛重新靠在贵妃椅上,妖娆身姿在雪羽纱的衬托下一览无遗。
比起平级贵人,楚离洛没有娘家背景。
她能稳居玉芙宫,靠的就是这窈窕身段跟绝艳容颜。
大周朝的皇上不好色,楚离洛能有这般待遇,也着实证明她当真美的不可方物。
“最重要,是还未迈出的第一步。”
花扶恍然,越发对自家主子生出几分崇拜,“奴婢忽然在想,也不知道御南侯府的温县主儿到最后花落谁家。”
“拒了苏玄璟的提亲……”楚离洛也很好奇,血红小蛇自雪羽纱的袖子底下探出头来,“若是她没有拒绝,御南侯府也不会这么早入局……”
情爱之事大抵讲究个命中注定,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温宛与苏玄璟缘分未到时,只有温宛知道,他们缘分已尽,而且尽的非常彻底。
在将自己弟弟送回無逸斋后,温宛回府。
她没走正门,从后门翻墙进去,经过柴房便是墨园二等丫鬟住的厢房。
一进一出的院落,并列有四间厢房,院墙不高,简简单单的院子里摆着一个石台,四个石凳。
院里还有一口水井,井前种着一片迎春花,瞧着赏心悦目。
温宛浅步行至院门处,听到里面有声音时停下脚步。
“大姑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枉我待她一片真心,她竟然为了一个小小贵人罚我,还打我?”
春末夏初,院中凉爽,银蝶揪着竹篮里的络子编结,浅粉色的蝴蝶结扣上缠着几条银丝,十分看好。
前段时间银蝶给自己买了一块缎面的布料,想着做件体面衣裳再钉上蝴蝶结扣,平日里随温宛出去的时候穿,若遇着哪家贵公子瞧上眼,自己就再也不用做丫鬟,给人家当牛做马。
“罚我也就算了,还叫紫玉当大丫鬟,那个贱婢也配住在耳房?没爹没娘的小贱种!”银蝶越想越气,狠狠甩了手里蝴蝶结扣,“别叫本姑娘出头,否则让你们好看!”
温宛静默站在院外,银蝶的抱怨,声声入耳。
蛇暖不热,狼喂不家,像银蝶这样的人就算对她再好也会被她觉得是理所当然,稍有怠慢,便会被发自内心的记恨。
很遗憾,我不再是以前的温宛,你也再不会有出头之日……
翌日,久不上朝的温御得宣召入宫。
温宛趁机潜入锦堂偷走祖父珍藏五十年的竹叶青,带着紫玉匆匆赶去無逸斋。
無逸斋是大周朝皇家学府,王府侯爵的世家子弟亦可凭祖上荫封入学,不管是皇子还是世家子弟,但凡到了破蒙年纪且有资格送入無逸斋者,行入学礼,叩祭先圣,之后由管教嬷嬷带到后院舍馆住下。
凡入無逸斋者,每五日可离斋回府一日,前提须完成本周课业,否则禁止离斋。
譬如御南侯府二房的温君庭,自五岁入無逸斋至今十三岁,八年回御南侯府的次数不多不少,整百回。
有时候李氏想的紧,叫温谨儒想办法找人通融通融也不行,毕竟温君庭跟温少行一样,皆入了無逸斋的死亡组,管教教习秦应寒是無逸斋四大阎王之一,号称东阎王。
温少行的管教教习则是郁玺良,四大阎王中的北阎王。
温宛今日来找的就是她的昔日恩师。
北阎王,郁玺良……
第十六章 早晚能喝死
無逸斋坐落在大周皇城北处,坐北朝南,占地百顷。
整个建筑群古朴厚重,充满底蕴。
斋前两侧林立十二座高直石碑,左右各六块,碑文所载皆是圣贤史记。
正中太学门,偌大朱漆木门,九行九列三百浮沤钉,钉钉赤金,门扣呈狮口形状,探出圆形门环。
朱漆木门顶端悬一牌匾,红酸枝的牌匾上‘無逸斋’三个字乃大周朝帝王亲笔提写,笔锋犀利,字势乾坤。
此时位于無逸斋西北的百川居内,一股飘香酒气溢满整个居室,令人闻之即醉。
萧臣盘膝端坐在矮桌前,瞧着眼前这位昔日恩师,话到嘴边却未开口。
“想劝为师少喝酒?”
对面,一袭青色宽袖教服的郁玺良单膝曲起,左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握着酒壶,壶里美酒是至少尘封五十年的竹叶青。
郁玺良年过三旬,墨黑长发以木簪随意挽起,青丝垂落间,额前那绺银发尤其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