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闷热,然而那缕热风却在萧冥河一步一步走向龙案的时候尽数褪去,房间里冰冷的如同地窖。
周帝睡的沉,纵他绕过龙案停在身边亦未惊醒这位冷酷无情的帝王。
萧冥河漆黑如墨子的眸子微微闪动,薄唇无意识抿动,眼底迸出阴森寒意。
“啊!”
周帝只觉后脊发凉,抬头便见一人影站在他身侧,惊呼出声。
萧冥河瞬间敛去表情,毕恭毕敬将臂肘披衣抖开,“儿臣见父皇小憩,怕父皇着凉……”
“你退下!”周帝惊魂未定,声音急促中带着根本掩饰不住的厌恶。
萧冥河听到喝声,小心翼翼收起披风,往后退了两步。
周帝稍稍缓神,龙目瞥向身边唯唯诺诺的萧冥河,眼中厌恶越发深了几分,“谁让你进来的?”
“回父皇,尊老说您有事找儿臣。”
周帝愣了一下,数息恍然。
那会儿下朝,尊守义曾来过御书房与他提及之前所谓一网打尽的方法。
想当初城楼对峙,引头是城楼火烧宋相言。
那么这一次的引头,便是废立太子。
即便有一万个不情愿,周帝还是忍住了,“你坐罢。”
萧冥河恭敬俯身,转回头坐到侧位,手里还抱着那件没有披到周帝身上的披风。
这是他距离尽孝,最近的一次。
“咳咳!”周帝想开口时忍不住咳嗽两声。
昨夜玉芙宫,楚离洛唤了御医为他诊治,咳喘之症,虽无大碍但须夜夜服药。
周帝咳嗽两声之后抬头看向萧冥河,男生女相,又是那般姿色出众,若非其母低贱,他或许也会喜欢这个孩子吧?
“你来皇城多久了?”
“回父皇,一百零七天。”萧冥河恭敬回道。
周帝有些惊讶,“记的这么清楚?”
“与父皇住在一起的每一日,儿臣都铭记在心里。”萧冥河昨晚派罗生带给他了一句话。
‘惟有无上权力,才能让你为所欲为。’
没有具体指向,萧冥河却明白了尊守义的意思。
也明白了萧臣的猜测完全准确,尊守义要动手了。
“咳咳咳……”
周帝用咳嗽掩饰对于这句回答的抵触,“你既来了三个月有余,也该清楚朕对太子并不满意。”
萧冥河垂首不语。
“怎么,觉得朕说的不对?”
“朝中大事,儿臣不敢妄言。”
周帝瞧了眼御书房殿门,“这里没有别人,唯你我父子,朕不妨同你直说,朕要改立太子。”
萧冥河慌张起身,拱手,“父皇三思!”
“朕自然是三思之后才把你叫过来。”
“父皇……”
“朕要改立你为太子。”
萧冥河闻声扑通跪到地上,“父皇,万万不可!”
周帝龙目微暗,他怎么就不信萧冥河没有这样的野心?
“有何不可?还是你觉得这件事朕说了不算?”周帝面色陡沉。
萧冥河抬头,“儿臣是怕贸然改立太子会动摇我大周根基,且儿臣……不够资格。”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紫菜蛋花汤
周帝当然知道萧冥河不够资格,自然也不是真心改立他为太子。
改立太子,不过是击垮萧桓宇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幕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但太子府没有了战幕,就如同萧桓宇没有了左右手,这个时候改立太子,他那个皇儿一定会发疯,再行叛逆之事。
这才是周帝想要的。
“朕说你有,你便有。”周帝没有从萧冥河脸上看到受宠若惊的表情,一时竟很失望。
池月,那个在父皇丧期时勾引他做羞耻之事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定然与她有着一样卑劣下贱的品质,这么大的便宜落在他身上,不该喜极而泣么!
萧冥河迎上周帝那双龙目,心中冰凉如水。
他比周帝还清楚这是一场阴谋。
于尊守义,是希望自己可以把握住机会坐上龙椅,杀了他想杀的人。于眼前这位帝王,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场阴谋的导火索,成为激怒萧桓宇的杀手锏。
“父皇当真觉得儿臣可以?”萧冥河清澈无尘的眸子微微闪动,声音听起来绵长幽远,带着几分空灵。
周帝似乎意会到什么,“你也无须自卑,虽然你母妃做错了事,然你始终是朕的儿子。”
“是么。”萧冥河低语时险些笑出来。
周帝没有听清,挑动眉梢,“你在说什么?”
“儿臣,谢父皇!”萧冥河突然叩首,感激涕零。
看着跪在龙案前的萧冥河,周帝眼底生出鄙夷。
果然是贱人生下的孽种……
如果说苗越剑的死并没有让尊守义放弃他筹谋三十几年的计划,那么赫连图的死以及不能引战的事实让他决定放手一搏。
这一次,他的战场不止在大周皇城,还有陇西。
此刻走进民宅,尊守义将罗生留在外面,独自进门。
房间里,一身素色衣裳的苗四郎正坐在药案前,目不转睛盯着瓷瓶里黑色的,指甲大小的虫子,默不作声。
尊守义坐下来,由着苗四郎做他的事,没有打扰。
直至那只虫豸脱壳而亡,苗四郎方才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