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世子在府的时候,时常做些点心茶饮端去他屋,每次进去都是轻轻一放,随即退出,时间长了,世子终于捺不住道:“萧柔,你过来。”
她仿佛受了惊吓似的,匆匆后退,边退边道:“对不起,世子,这些点心是肖姑姑做的,她见你最近忙得连吃都顾不上,才托我送来给世子的。”
崔燕恒走出隔间,看了茶案上只有萧柔才喜欢做的栗子糕、栗子饼,还有栗子茶,上前拉住她,“别走,陪我...吃了再走。”
萧柔终是遂了他,陪着他把东西吃了大半,他又以帮他磨墨为由,把她留下,这次她倒是不推搪,一直待在他身边陪着,直到深夜累得实在受不了,伏在他旁边的案上睡着了。
崔燕恒见她睡熟,走过去轻轻抱起她,把她放置在自己旁边的矮榻上,盖好被子。
深夜,灯火阑珊,他伏案埋头累了,在一抬眼的地方,就有一个人安然地躺着熟睡,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寂夜里不再只剩他一人似的,无论多困倦,都始终有那么一个人,她的床榻之侧,便是他的归宿。
他歇了笔走过去,轻轻从后拢住她,颤着睫闭上了眼。
翌日,萧柔头回醒来,崔燕恒还没走的,他就用臂环圈着她,笔挺精致的鼻梁就在眼前,他削薄的唇紧抿着,长羽睫在脸睑下方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模样十分出众。
她不动声色地把头挨过去,唇往他眼睛凑近一些,见他快将醒来,连忙闭上眼睛。
崔燕恒睁眼就看见姑娘睡得酡红的脸颊,嫣唇就在眼前,自己的手环在她腰的部位,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馨甜气息,都像在这个旭日的清晨唤醒他所有的神经。
最后他喉`间滚动,终于忍不住,就着这个姿势,轻吻了她的颈。
崔燕恒帮她掖好被角走出屋,她才睁开眼,轻擦了擦脖子处微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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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政内外哪个不知道,崔世子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亲自审理长公主勾结外敌的案子有功?
皇帝虽然因为长姐的死终日郁郁寡欢,但崔世子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朝堂上,他虽然给世子嘉奖了,却在嘉奖完又留下他,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话:
“崔卿家审理此案时,难道就当真半点不会被情绪扰乱吗?长公主可是养育你多年的母亲啊!”
这句话是当着满朝文武质问的,质问完兴许皇帝也觉得不妥,立马收起激愤的情绪,松开拳头笑了笑,“朕...只是随便问问,崔卿家这种情况下也能大义灭亲,维持法纪,朕当真佩服啊,倘若朕是你,大概也下不了手。”
“崔卿家,果真是国之栋梁啊!”
这句国之栋梁,皇帝身边的太监早就听出圣上有嘲讽的意思在了,面对满朝文武,这么做是不对的,但他也不敢去提醒圣上啊,毕竟圣上才刚经历完丧姐之痛。
这次的案子起源于南北水利工程的中转地被破坏,由邢部兼任工部尚书的崔世子提出,然后顺藤摸瓜查出长公主勾结外敌,恭顺王野心外露等一系列事情,最终虽然没能查证出恭顺王的事,但圣上还是削减了一些他的兵权,暂时交由崔世子安排。
此次一事中,内阁的工程毁了,长公主伏法了,恭顺王被削权了,唯一讨得了好的,只有崔世子。
于是,内阁和朝中某些臣子便不由自主把水利工程被毁的负面情绪,发泄在那个既得利者身上。
下朝的时候,工部侍郎闵正提了一桶水,在崔燕恒路过靠近时,一把将桶里的水泼到他身上,水湿一身。
当时正安门前许多臣子都在看着,那么大一桶冷水迎面泼过去,崔世子居然也不躲不避,身上的绯色尚书官袍湿了个透,发丝上水滴不断,贴着他年轻瘦削的脸庞滑落。
他整个人却站在那里,不悲不怒,只是平静得近乎冷淡地开口:“闵大人当众做出此等侮辱内阁大臣的行为,论理,本官可以立即把你拉到邢部收押。”
“你这等忘恩负义,连母亲都敢杀的畜生,内阁应该因为有你在而感到惭愧!你知道为了这项工程,内阁和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又牺牲了多少??可你竟然可以为了自己获权,把你的恩师、你的母亲,都尽数可以算计!!”
“闵正!休得胡言!”次辅杨显出言喝道,“不能信口雌黄!”
“杨阁老...”闵正擦了把泪,“我并没有说错,这件案子纵横交错,涉及面复杂,为何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精准破案?定是他为了权力和内阁首辅之位,不惜以破坏我们的工程为代价,还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不过可惜啊,最后终于连圣上都激怒了,才只得到一点小小的兵权,首辅之位恐怕是坐不上喽!”
“闵大人,”一直静静听着,没有中途打断的崔燕恒终于出声,“闵大人方才所说,可有证据?若有证据,本官欢迎你随时举报,不过在举报之前,你恐怕得跟我的人跑衙门一趟。”
“因为你刚刚的言行已经构成罪行,有什么想要申辩的,劳烦你去狱中申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