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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随一早才让人去给徐行递了信,让他这两日小心些,没想到到了夜里,便出了事。
宋随知道,姜婳燕行事向来是不顾后果,我行我素的。
那一次姜婳燕烧了他宋家的宅子时他就明白,在这位当朝长公主的眼里,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不过她虽跋扈嚣张,却也该料到,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软柿子,任她拿捏。
徐行今日与儿子在郊外垂钓,傍晚回府时,府里的女眷和他的大孙儿都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姜婳燕恰好派人来传话,请他去一趟公主府,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徐行此人,近段时日虽日渐散漫,一心想着早日卸了身上的担子回家颐养天年,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敷衍随便,趋炎附势的人。
只是大理寺的差事,一不显名,二没油水,姜婳燕因此没有与他打过交道。
偶尔见过徐行几次,见他处事周到妥帖,再加上她以为的他与宋随不和这件事,她心想,这徐行理应是个聪明人。
于是便用了这个法子,将人请了过来。
徐行风尘仆仆,果然如约而至。
两人开门见山,姜婳燕说明要他来的真正意图是想让他改判,给谢彦留下一条命。
家里人在公主府扣着,徐行二话没说,应了下来。
姜婳燕叫人给自己捏着腿,以为事情就这么轻易结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徐行是个记仇的二百五,他领着家人从公主府出来后,甚至没有回府歇上一歇,直接赶着马入了宫。
半夜闯了御书房求见皇帝,带着几个妇孺和幼儿声泪俱下地控诉。
皇帝大半夜地被拽起来,亦是发懵,只是一边是自己的姐姐,一边是朝中的老臣,他顺势端起水来。
先将人安抚好了,预备第二日上朝时给他一个交代。
这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
到了第二日上朝时,徐行早早来了,又说了这件事。
那人还在朝堂上呢,就开始哭天抢地,泣不成声起来。
徐行是实在没想到,自己为朝廷奔波了大半辈子,临了到老了,没有价值了,就可以被人随意作践折辱了?
人人皆知,姜婳燕在皇帝的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今日若是对着的人换了个别的权贵,那倒是还能帮徐寺卿说说话,可那人是长公主,朝上的人顿时又心虚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百官注视着,没什么人敢当这出头鸟。
可他也是如坐针毡。
昨夜派人去查了事情的始末,的确与徐行说的没什么差别,他此时被架了起来,上不去,下不来。
宋随往前躬身,拱手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灰蒙的眼睛很快闪过亮色,他往前坐了半寸,忙道:“宋卿,孤正要问你,听说宋尚书来了上京,他身子可还安好?”
“回陛下,父亲身体无恙,等在家中安置好了便进宫来拜见。”
“好,好。”
皇帝点头,又问:“你刚刚说有事要禀,是何事?”
“正是与家父相关,陛下想必知晓,前些时日,微臣家中的老宅被一把火烧毁,直至前两日才修缮好,”
“孤记得,你还在梁卿府里住了一段时日。这与你今日要禀的事情有何关系?”
众人也纷纷望向宋随,他仍是笔挺站着,青松翠竹一般的身姿,好似风雪都会从他身边绕开。
他看向众人,声音平静,仿佛平静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
“那日大火并非意外,放火的是长公主手下的人,这人现下正在大理寺的地牢里。
“长公主身份尊贵,这事情臣本想按下不表,可前日父亲到京,见老宅中一应旧物皆被烧毁,暗自神伤许久。
“这宅子是先帝赐予父亲的,父亲在上京呆了多久,便在那儿住了多久。如今屋子毁了,即便如何修缮也再难回复往昔。
“为人臣,食君之禄,本不该劳君烦忧。
“可为人子,此事若不表,实是不孝。”
徐行抖了抖袖子,偏头看了那小子一眼,他只是让他帮忙应和两句,可没叫他甩这么大一件事啊。
这下好了,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局面僵持着,任鹤鸣、韩杨鸿等人说了几句好话,而后又来了几个老臣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求惩治。
皇帝沉吟了半晌,才下了道不痛不痒的旨意:“长公主行事却有偏颇,那便罚她半年的例钱,即日起让她去积云寺抄抄经文,静静心吧。”
不等别人再说什么,他挥了挥手,散了朝。
宋随眼色暗了暗,皇帝素来以姜婳燕为重,今日这判决想来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皇帝的旨意才下,没消半刻便传到了公主府。
姜婳燕大发雷霆,“好一个徐行,好一个宋随!”
竟敢暗算她,他们哪来的胆子?
还有姜胤,当初那么难得时候,若不是她撑着,他哪儿能有今日的光景。
如今时局定了,翅膀硬了,便觉得自己能独自统揽大权了?胳膊肘竟还往外拐,当真是薄情寡义。